第3章 将戏就戏
:2030年1月30日 星期三 多云
我和何般若要订婚了。说真的,第一次假扮他女朋友就要见家长,第一次见家长就被要求尽快订婚,即便有心理准备还是会觉得很突兀。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一个小红本换来那么丰厚的报酬,谁会和钱过不去呢!比我慌张的人是他,比我尴尬的人是他,感情别扭的是他,家庭隐瞒的还是他,这一切更像是对他的无情处罚。
年少时我也问过自己那个问题,如果非要选一个人结婚,是选择你喜欢的,还是选择喜欢你的?当年的我百般纠结,也深知两情相悦彼此相爱在这世上真是少之又少,然后无奈选择了与爱我之人相伴一生。我不怕一天三百六十遍热脸贴冷屁股,我不忍心看我心爱之人被我亲手禁锢在婚姻的枷锁里,我的快乐不重要,我要放他自由。这太不清醒了,不相爱的人为什么要相互折磨呢?
但说真的,我还挺期待为他穿上婚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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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般若的父亲是Q城大学一位知名的教授,也是中国教育学届的领军人物,桃李芬芳,享誉盛名。教育家教育子女的方法或许有独到之处,但何般若也是“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典型代表,何教授对这个独子的严格要求使其成为“天之骄子”,天赋异禀,努力加持,何般若的人生总是在领跑。何般若向家里介绍了林亦穗,不出意料,何教授邀请她尽快来家里坐坐。何教授在五年前确诊了肌萎缩性侧索硬化症,也就是俗称的渐冻症,前几年他一直致力于钻研凝炼自己的教育学术研究,近几年病情加重,他开始将生活的重心回归到家庭,希望能亲眼见到何般若立业成家的模样。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林亦穗爽快地赴约了,她从小就懂得怎么讨长辈的喜欢,打扮得体带上礼物和何般若来到了何教授郊区的房子里,别墅不大,临山近水,清新的空气是能让病人舒心一些。给他们开门的是何般若的母亲,一头光洁的长发在颈后挽成一个发髻,乌黑的头发里夹杂着几根银丝,显眼但不扎眼,衣服穿的很素静,花甲之年也风韵犹存,年轻时一定是个标志的大美人。何母笑着迎着他们进去,屋里的陈设就是中式古典风,像是那个年代的知识分子会钟意的。何教授的病已经严重到下肢没有行动能力了,他坐在电动轮椅上,方便来回活动,疾病让他变得无比消瘦,脸上的颧骨高高耸立着,眉宇间的眼神依旧坚韧,看上去严肃又庄重,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何家男主外女主内,是非常传统的中国式家庭,何般若不敢坦白自己的性取向是应该的。
林亦穗已经和何般若对好口供了,两人交往了快一年,林亦穗原先的假定身份是教培机构的行政管理,后来跳槽成了出版社编辑,这也是她的真实职业。何教授似乎对他们之间的交往十分信任,看来何般若平时没少说谎,倒是问了林亦穗父母的一些情况,并且非常满意林亦穗如假包换的真实回答,顺理成章地说到自己的病情和希望他们尽早结婚的心愿。两个年轻人意料之中,一口答应下来会尽早结婚,让他放心。
交谈妥帖后,四人开始吃晚饭,菜肴很丰盛,可以看出他们对林亦穗的重视程度。何般若一直在照顾林亦穗,帮她盛汤、夹菜,细微体贴,面面俱到,只可惜这都是在做戏。何母让林亦穗尝尝她做的香菜牛肉,说这可是她的拿手菜,刚夹起的一筷子被何般若的碗接走了,“妈,她不喜欢吃香菜。”
又惊又喜,林亦穗从来没有说过,他们也从来没有一起吃过饭,他是怎么知道她不喜欢吃香菜的?被人惦记的感觉本来就很好,这种惊喜是更能让人喜悦的,从这一刻开始,林亦穗建设好的心理防线被彻底摧毁了,一点点真实的好,就是能让她内心决堤的温暖洪流,重点不是多么好,是真,协议中没规定的,表演里不需要的。
拜访过后,天色已晚,何般若送林亦穗回家,车开的不是很快,远处路灯晕染点点光圈,像少女时代脸上的红晕。车停,“谢谢你今天的配合,早点休息。”不在他父母面前演戏的时候,何般若永远那么礼貌,不言而喻的分寸感。
“不用谢,我的工作嘛。”林亦穗边说边解开安全带,开车门的手犹豫了一下之后紧握着。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吃香菜啊?”随便问问,肯定不算越界吧,林亦穗纠结挣扎了一路,越的只是她的界限。
沉默……
“我猜的。看来是猜对了。”她不懂他在那儿思考什么,但这听起来真不像玩笑话。也对,之前是都没打过招呼的陌生人,怎么有可能了解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一切希望都是自己给的,林亦穗只求自己别再自作多情了。倒是何般若,不愧是天才,可能看面相就知道别人喜不喜欢香菜吧。
有句谚语:“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修补的围墙更加坚固,林亦穗本也不是矫情敏感的人,只是纯粹的甲乙方关系,再无其他,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