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酒场,对好朋友说实话
8、酒场,对好朋友讲实话
我的小灵通欢快地叫了起来,我手忙脚乱地接起来,是郭尔炮,运输部的带班队长。
“晚上喝酒。”他向我下达简单的通知。他是我在公铁物流公司最好的朋友,或者说是酒逢知己的好酒友,只要他出车回来,我俩一定会约上喝一次透酒的。
“不行不行,我今晚上有事?”我要回家和老婆汇报见宋书记和杜董事长的一些情况,更要商量一下离职的具体对策,这一喝酒就会耽误事。
“就咱俩,少喝点,早打上,什么事也误不了。行了,行了,定下了,五点十分老地方。”五点下班,他定个五点十分。一提喝酒,他就说的干脆利索。嘿,这就要离职了,即将分开了,与他透点憋在心里的话也是完全应该的。
郭尔炮这人有几个让我特别喜欢的特点:一是愿意吃亏,每每喝完酒总是第一个抢着算帐,即使说好了是我请客,他也会跑到吧台去跃跃欲试一番;二是无时无刻地说你的好话,带着你和陌生人喝酒,他会不间断地对满座人吹嘘你的好学问、好人品或者好有钱、好慷慨,总之是,只要别人提起一个什么话题,他就能扯到你身上,并把你很真诚地表扬成这个话题的楷模。我曾经和老婆去他家探望他生病的父亲,其时,他的老父亲瘫在床上,需要人照顾,在介绍他父亲的情况时,他说:“我这爹难找呀,一点也不连累人,平时可体谅我们了,怕小便多了就少喝水,怕大便宁肯饿的前心贴后心,也不肯多吃饭……这样的老人是我们当孩子的福气呀。”我清楚看到了,他老父亲正两眼巴巴地望着我们拎去的八宝粥咽口水。
离开他的父亲,在客厅里他又滔滔不绝地表扬他的妻子:“我这老婆,对我们老郭家那是太够意思了,伺候完了小的,还要照顾老的,不容易呀,平常,可孝顺我爹了,前天还给我爹买了大虾,自己不舍得吃,剥了皮喂我爹吃,一天到晚的,给我爹挖屎挖尿,这样的儿媳妇那里找……”他的真诚,让他妻子小脸一直红扑扑的,眼睛水汪汪的。我们知道,他的话很多都是虚假的,但却仍旧愿意听。
“真打算义无反顾地走了?”菜还没有上来,他就抢先给我斟上了酒。
“我自始至终也没有瞒你,这意也起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一时一刻也不想再在这里干了。干得太憋屈了,今天,无非是彻底下定了决心。”我也没有隐瞒,先抿了一小口酒,然后滔滔不绝地告诉他一些细节,“能见的人,今天都见了。”
他听了一会,就吧嗒吧嗒掉眼泪:“我以后哪里再找你这样好的朋友,你有好事都是先想着我,有点荣誉都是让给我。”
我的心被他哭得潮潮的:“你这话说的,跟生死离别一样,我无非就是换了一家公司,咱们离得也不远,以后还是能经常见面、喝酒的。”
“老崔也见了?”第一个菜上来了,他的眼泪戛然而止,他轻轻地把菜推到我的跟前。
“别在喝酒的时候和我提他,想想他做的那些事,我都恶心,要吐。”我习惯了,也不用等他让,把杯子里的酒一口下去三分之一,“这次,我是彻底失望了,我敢断言,公铁物流算是没有救了,三年之内,必毁在崔、梁手里。”
“别,别,别胡说八道,你哥哥还在这里混饭吃。”郭尔炮也将杯中酒干下三分之一,然后讨好我说,“我相信呀,只要你还继续留在这里,就一定黄不了。”
我叹了一口气,知道他在奉承我,还是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敦促我这次下定决心离开,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上个月去货站部帮助了一段工作。货站部,顾名思义就是负责各火车站货运站点的协调和管理。潍坊西火车站的驻站人员老李父亲去世,回家守孝了,另一个业务员小王又要赶着回家结婚。潍坊西驻站点一时也找不到更合适的替代人,也是考虑到我原来有过潍坊西驻站经历,崔金志就让我亲自到潍坊西驻站点帮几天忙。当天下午到了潍坊西站,接着发现一个非常蹊跷的事情,小王临回家前交给我两张金海种业的整车玉米种提货单,并特别嘱咐:货到车站后,马上联系一个私人车队来拉。我很纳闷,一、我公司与金海种业有提货合作协议同,根本不需要提货单;二、我们公铁物流有自己的运输车队,怎么来货了要联系私人的车队来运输?……不好,这是严重的营私舞弊吃里扒外事件。为此,我马不停蹄地进行了了解和调查:原来,20年庆典时,金海种业的总经理也在参会人员中,他觉得被戏弄被玩耍,断然拒绝再与我们公铁物流公司合作,提货合作协议已经撕毁,当前金海种业与一个私人车队合作,而私人车队在车站没有驻站人员,因此……
我连忙将此情况电话汇报给崔金志,让他心怀警惕,此事极有可能涉及到副经理梁炳韧的腐败问题。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给崔金志汇报了不到十分钟,梁炳韧就气呼呼地给我打来了电话:“贺经理,你是想找事是不是?还偷偷地调查我?”这小子也不客气,在电话里大吼大叫。
他猛然撕破脸面,我也比较难堪,但我不能更没有必要屈服,我铿锵有力地说:“梁经理,你也不用发急,如果是我冤枉了你,败坏了你的形象,我会给你赔礼道歉,弥补损失,但是,如果你已经吃里扒外,那就对不起了,你得给我们一个清楚明了的交代。”
“你,你是不是伸手太长了,你马上回公司吧,不用你再在站上捣乱了。”梁炳韧恶狠狠地说。
哼哼,这你就说得不算了。我“啪”地一声挂了电话,我怎么可能不乘胜追击,去发现更多的问题?
第二天清晨,我刚起床,高密站的小张来到了潍坊西驻站点,说是来接替我的工作。
呵呵,我是副经理呀,还由不得一个业务员来指手画脚。
我不交接工作,小张就很为难地挂通了梁炳韧的电话。
我等梁炳韧给我电话,看他如何对我解释。但过了一会,却是崔金志给我打来了电话:“你,先回来吧,这个事情,以后会搞清楚的。”
总经理亲自来电话了,我只能同意交接工作回到公司。
回到公司第二天早晨一上班,崔金志就通知我和梁炳韧到他办公室里开会。我很高兴他从没有过的雷厉风行。我先到了崔金志的办公室,酝酿情绪,怒愤难消地坐在沙发里,越是深想越是激动,一口接一口地大口喘气。过了一会,梁炳韧晃荡着身子走了进来,他连正眼瞅我都没有,很镇静地坐在我的对面。
奇怪的是崔金志,我俩都到了,他还是一句话没说,我进屋时,他没抬头,用指甲刀一下一下“叭叭”地剪指甲,梁炳韧进屋后,他剪完了指甲,又用指甲刀上的锯纹仔细认真地修正剪过的指甲端纹。
我终于忍不住了,就问:“崔总,咱开始吧?”
“也好,那你就先说。哦,请讲话时注意我们的班子团结,不要没证据地上纲上线。”崔金志用白眼球瞥了我一眼。
我谁的脸面也不顾了,滔滔不绝的把自己一下午在潍坊西站了解到的情况,以及部分调查后的猜测进行了说明。纪律很好,我开始讲时,两人也没有插话,而是一支接一支地吸烟。我一口气说完,两个人还不接话,屋子里已经烟雾弥漫。我不说话了,屋子里很静,都能听见挂在墙上的电子钟秒针走动的声音,我又一个忍不住,直接面对梁炳韧:“梁经理,请您反驳反驳吧。”
“都这样认为我腐败了,我还反驳什么?”他站了起来,停了一下,下定决心后气呼呼地往外走,边走边说,“这世道就是:干的不如看的,看的不如捣乱的。”他走到门口,还把崔金志的办公室门气恼地踹了一下,充分说明,他很愤怒。
我根本没有料到梁炳韧会以这样的方式接招,因此疑惑地问崔金志:“崔总,这,这……”
“你这、这、这什么?难道你让我把他拖拉回来不成?快,快去好好干你的活去吧,这事先放放,以后有机会再说……”崔金志把没有吸完的香烟重重地按灭到烟灰缸里,竟然也站起来,气呼呼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看这意思,对我发现了严重问题很不满。走到门口,崔金志回过头,对我说,“都是些没有确凿证据的事,以后呀,别一惊一乍的,耽误工作呀。”
看他这话说的,我这怎么就没有证据了?他这总经理当的糊涂呀……也许,他已经明白过来了,没有参加20年庆典的后遗症,造成的损失和影响,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