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美丽的易碎品
“姜愈!姜愈!你去哪?”
何竹被姜愈的动静吵醒,从卧室里出来,发现姜愈一言不发地往外跑,她大声喊:“姜愈,你大晚上干什么去?”
何竹追了上去,拉住姜愈。
“妈,妈,江和嘉他妈妈,真的去世了?”
“你说什么,别胡说八道!”
姜愈站在原地,不停地发抖:“我就知道,周湛肯定是在骗我。”
何竹觉得不对劲,皱着眉说:“你站这哪也别去,我去叫你爸。”
随后她去客厅扯下在充电的手机,亮屏看手机,发现楚婧给她发的微信。
晚上九点四十三分。
楚婧:“阿竹,如果我真的发生了意外,请你务必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帮忙照顾照顾我们家和嘉,他还年轻,一定不要让他去寻仇......”
何竹不可置信地看信息,又看向满脸泪水的姜愈,她试图平复自己的呼吸,声音里却是掩饰不住的颤抖。
姜愈退后,拔腿往外跑。
何竹没有拦她。
路上的灯只有几个还亮着,微弱的光照在路面上。姜愈在街道上跑着,影子从长到短,又从短到长。
她气息不稳地站在江和嘉家门前。她敲门,屋内有动静,却没有开门。
“和嘉!你开门!”
她拼命拍着门,邻居家的灯亮了,一个女人骂骂咧咧地开门道:“我说你个女娃,害不害臊,这么大晚上敲男娃的门,你不睡,别人还要睡!”
说完,门又猛地一关。
姜愈低着头,咬着唇,尽力不让自己掉眼泪。
门开了,江和嘉面色疲倦,他整个人显得颓废不堪,身上还有很浓的烟味。
“和嘉.....”
江和嘉怔怔地盯着姜愈,双眼无神。姜愈从未见过眼神这么空洞的江和嘉,她着急地问:“你,你还好吗?”
“姜愈。”江和嘉声音沙哑,不知是抽了多少根烟,或是自己一人哭了多久,他低着头,“我没有家了。”
姜愈冲上去抱住江和嘉,江和嘉终于哭出声来,他弯着腰将头埋在姜愈的脖颈处,手搂住姜愈的腰,在她怀里啜泣。
“你有家的,你有家,我会永远陪着你的....”姜愈的眼眶泛红,一遍一遍地拍着江和嘉的后背。
那晚,江和嘉不愿回房间睡,他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抽了一根又一根烟,呛得姜愈皱着眉头。
“你去我屋里睡。”江和嘉把烟灭了,瞥了眼满脸倦意的姜愈,皱了眉“姜愈,你不用陪着我。”
姜愈正看着江和嘉走着神,听见他的声音,恍惚了一下,反应过来,她回道:“你好些了吗?”
江和嘉闷着叹了气,站起身,走到姜愈跟前,“你明天还要上课。”说着,就将姜愈拉了起来。
姜愈扶着江和嘉的手臂起来,“那你呢?”
“我也睡。”江和嘉心里清楚如果自己不睡,她大概率是不会睡了。
江和嘉回房把屋里的落地灯打开,姜愈也跟着走了进来,见江和嘉为她把枕头和床都铺好了。
江和嘉说:“你早点睡。”
“嗯....”姜愈看着那只有黑白两个颜色的床上用品,问“那...你也睡这儿?”
“不了,我睡沙发。”
“可是,沙发没有被子啊。”
“晚上你会冷的。”
江和嘉眉峰微拧,他压低了声音说:“姜愈,你以后能不能防着点男人。”
还没等姜愈反驳,他转身就把房门给关上。姜愈撇了撇嘴,看了眼那铺好的被子,叹气,将灯熄了,窝在被子里。
漫长的夜晚,姜愈躺在床上,抱着被子,眼睛却看着窗外微弱的光亮。江和嘉靠在沙发上,躲黑暗里。
第二天清早,是江和嘉叫醒了姜愈。
姜愈从房内出来,头发披散在肩上,她睡眼朦胧,如果不是在江和嘉家里,她会以为自己做了场噩梦。
“给。”
江和嘉递给姜愈一副粉色的洗漱用品。姜愈顿了顿,问:“你家里还有粉色的牙刷和毛巾?”
“早上去买的。”
江和嘉几乎一夜未眠,看着天蒙蒙亮了,他穿上外套,拿着钥匙出来,从市中心的24小时便利店买了这粉色的牙刷毛巾。
姜愈嘴角微勾,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快去洗脸刷牙,别迟到了。”
“哦。”
从卫生间出来,江和嘉早已等在门口,又递给她包子豆浆,“走吧,送你去学校。”
“你不去吗?”姜愈提着早点,跟在江和嘉身后。
江和嘉把自行车推出来,示意她上车,“我去几天京市,把我妈带回来。”
姜愈担忧地问:“那你一个人可以吗?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的,我爸妈会同意的!”
姜愈等着江和嘉的回答,见他不说话,扯了扯他的外套,“和嘉,可以吗?”
“不可以。”
“为什么?”
“你要读书。”
“可就几天没关系的!”
“姜愈!”
江和嘉突然刹了车。
两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江和嘉:“你不要把我当成全世界,你以后还有很多人会出现在你生命里,不止我一个!”
姜愈不明白:“和嘉,你说什么啊,你就是你,你在我心里谁也代替不了!”
后来江和嘉没有再反驳她。他本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当姜愈遇到更多更好的人,应该也就能逐渐忘了他的存在。
可是他错了。
他入狱五年,姜愈等了他五年。
江和嘉把姜愈送到了学校门口,像个老父亲似的盯着她进了校门,这才回家收拾了行李,去机场买了机票。
姜愈刚到教室,方修远就赶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
方修远开骂,什么脏话都往外飚,高霖不明所以,也过来问发生什么事了。
姜愈垂下眼,没吭声。
那天她安安静静地听完所有课,回到家躲在房内不停地做着试卷。
姜临也一早请了假,赶去了京市找江和嘉。他放心不下江和嘉,更不希望他兄弟的唯一血脉也葬送在那些心狠手辣的毒贩手上。
大约两周后,姜愈再次见到了江和嘉。
他头发长了不少,额前的碎发微微遮住了眼。江和嘉比以往更加沉默,抱着他妈妈的骨灰盒总是能待上一整天。
姜愈走上前,轻捻开他的碎发,露出他的额头。
“和嘉,阿姨的墓地选好了,我妈说选个日子就.....”
她担忧地看着江和嘉,却无能为力。
江和嘉的眉眼长得极为好看,如今更显得美丽易碎。他就像个易碎品,看上去精致无缺,实则一碰即碎。
这样的江和嘉,从亲手埋葬了他母亲后,就再也没有家可归。
姜愈经常假借朋友之名陪着他。追他的女生很多,江和嘉拒绝了一个又一个。姜愈一直觉得是自己的厚脸皮才足以留在他身边。
再后来,江和嘉好像真的从痛苦中出来了,他很温柔地笑了笑,说“等我们上了大学,就在一起。”
姜愈笑道:“不能降低一下标准吗,考京大实在是太难了。”
江和嘉很温和却很坚定地告诉她:“必须是京大。”
姜愈白了他一眼,赌气道:“那我没考上京大,我就跟别人在一起!”
这话落下的同时,江和嘉与姜愈都沉默下来。
姜愈恼自己嘴快,逞一时威风,万一江和嘉后悔这个承诺了,自己便连个机会也没了。
姜愈看不懂江和嘉的心意,也不明白喜欢与爱在他心里到底是如何定义......
江和嘉总是靠近她,却又突然地后退。
高三最后一学期。
姜愈经常跑去江和嘉家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江和嘉的家,三室一厅,却只住着他一人。楚婧阿姨把所有的积蓄存在了卡里,提前就把密码告诉了江和嘉。
一共六十二万。
江和嘉告诉姜愈。
“你跟我说这个干嘛。”姜愈趴在沙发上拿着平板看学习视频,正为一道数列题烦恼,她把平板往沙发上一放,眼睛瞪得大大的瞧着江和嘉“这题我不会,你教我。”
江和嘉靠近她,俯下身看平板上的题,“不是跟你讲过类似的题?不会举一反三?”
姜愈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她忽然偏过头,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他,却不想江和嘉靠得太近,她稍稍转头,就差点亲上江和嘉的脸。
“总有些不同....”她耳根烧烫,声音小了不少。
江和嘉侧过脸看她,嗓音低沉,“你不要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几个字被他咬得很重,以至于姜愈有种瞬间被看穿心思的尴尬,她僵硬地把话锋一转,佯装着生气,“你身上烟味太重了,离我远点。”
江和嘉皱眉。他去阳台上抽的烟,还特地散了好一会儿的烟味,怎么她鼻子这么灵?
“你嫌弃我?”江和嘉故意问道。
姜愈看了看他,默了一会,从嘴里挤出一句狠话:“下次再看到你抽烟,我就把你的打火机换成HelloKitty的,还是粉色的!”
让你在你那些兄弟面前,抬不起头。
姜愈顶着一张乖巧无害的脸,说着压根毫无威胁的狠话。
江和嘉不由地嗤笑一声,配合地说道:“行,不抽了。”
说完,他修长的手指敲了敲平板,“看这,认真学习。”
“哦....”姜愈泄气地垂头,撑着下巴鼓着脸听着江和嘉为她讲题。
她的数学确实有进步,但也只是有进步而已。数学这个短板暂且补上了,但是在全市排名并没有优势。
虽然她的其他科目成绩还算排名靠前,但能考入京大的学生可是全面发展,一科也没有落下的。
想到这,她总是有些气馁。
高三一整年,她与江和嘉都像是朋友相处。周湛与林织织都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甚至高霖与方修远都有了暧昧的苗头。
可江和嘉就像是个和尚,只会一味地将她推得越来越远。
不过,对她的成绩还是挺上心的。
想到这,姜愈哐地一下把笔扔在了沙发上。
气氛一下就凝固了起来。江和嘉眼神静止,冷不防地出声:“你不想学了?”
姜愈:“我考不上的,和嘉,我考不上京大!”
姜愈在想,如果自己真的考不上所谓的京大,江和嘉就真的不愿意和她在一起了吗?
爱情的定义难道就是一个京大?
江和嘉手扶着平板,里面的老师依旧在讲着题,他很沉默,甚至连回答姜愈的话都没有,冷静地按下视频暂停键,说:“你自己冷静冷静。”
姜愈猛的站起来,“我冷静好了,我今天要出去玩!”
她已经好久没出去玩了。高霖选择了走艺术生路线,日子过得悠闲自在,她说“姜愈,我这人也没什么奢求了,考个一本也就够了。”
可姜愈呢,每天放学后不是在自己家刷题,就是在江和嘉家里被他监督着做试卷。她一度觉得自己这是在找虐。
“今天晚上我约了高霖一块去看电影。”
说完,她把摊在沙发上的试卷课本全往书包里一塞,头也不回的出了江和嘉的门。
姜愈前脚刚走,方修远就打了电话过来,听说此事,不由地哈哈大笑,“我说,你是什么癖好,人家情侣约会都是一起看电影什么的,你倒好,天天压着人家做试卷。”
“我和她不是情侣。”
方修远:“......”
“兄弟,要不是我了解你的为人,我真怀疑你就是个渣男,海王!你说你,明明喜欢人家,非得吊着人家,你还不如你表弟像个爷们!”
江和嘉喜欢姜愈这件事,方修远心里像个明镜似的,就姜愈那傻子,非得要江和嘉说出我喜欢你四个字才算得上是喜欢。
自己为难自己,还信了江和嘉那“必须考上京大才在一起”的鬼话。
“你们两个也放松放松吧,今天晚上看电影,你也来呗!”方修远身旁是高霖,她用各种眼色指挥着他,听到江和嘉同意的声音,按耐不住兴奋,抓着方修远的胳膊拼命晃着。
挂断电话,方修远揉揉快要被高霖晃脱臼的胳膊,调侃说“你下辈子去做媒婆吧。”
“我巴不得,我磕的CP绝对不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