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华小说 其他类型 重生成大佬头上的盛世小白花
重生成大佬头上的盛世小白花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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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作者

许妮儿

    男女主角分别是宋微澜,庄言澈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成大佬头上的盛世小白花》,由网络作家“许妮儿”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娇滴滴小白花精灵×傲娇冰山龟毛霸总】宋微澜作为华都最风光无限的名媛,居然死在了自己与男友的订婚典礼上。然而两眼一睁,宋微澜又活了过来,看着自己两片绿油油地叶片,再看了看镜子中那朵娇娇弱弱的八瓣小白花。宋微澜心中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重生成一朵花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为什么会长在自己死对头庄言澈的头上?!这跟让她死第二次有什么区别?就在宋微澜以为他会拿着剪子把头上的自己咔嚓掉时,只见男人面露一丝微笑,伸手颤抖着轻摸了摸她娇嫩的花瓣。宋微澜,是你吗?你的心声我可都是听得到的啊。

章节试读

嗯?这是哪里?怎么四周这么昏暗?

宋微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松木冷香,空气中似乎还裹挟着一股浓烈的酒味。

房间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帘的缝隙中透进来了几缕阳光。

渐渐的,宋微澜意识到不对。她的房间从来不用冷松香,素来都是淡雅清冷的梨香,她从来不允许自己的房间里有酒,更不可能会有酒味。

还有她房间的窗户一直都在床的左边,不在右边......所以,这里不是她的房间。

她心里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明明记得当时她跟齐瑞在酒店正举办订婚宴来着,结果头顶的吊灯忽然坠落,好巧不巧地砸在了她一个人身上......

但是她现在并没有在医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等等,她的脚怎么动不了了?

宋微澜想要起身去一探究竟,可发现自己的脚根本动不了分毫,那感觉就像是自己的下半截被埋在了厚土里,动弹不得。

难道她被绑架了?!那群绑匪在她体内注射了类似于强力镇定剂之类的东西?

救命!救命!她张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来丝毫声音。

“嘶,好吵。”

寂静的房间内传来一道极致慵懒的低沉沙音,接着宋微澜赶到脚下这片“土地”动了动,然后她整个身子都跟着翻了一转。

这种感觉,好诡异。

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想要驱动起自己的双腿。

然而下一秒,刚刚那道声音再次出现了,这次褪去了几分慵懒,取而代之的则是带着愠怒的寒音:

“狗蛋,你再胡闹今天就断粮!”

宋微澜被吓得浑身一抖,不敢动了,生怕把这穷凶极恶的绑架犯给激怒了。

高度紧张的状态让她自动忽略掉这道声音给她带来的熟悉感。

从小娇生惯养的她,哪里经历过这些事情,瞬间就把自己接下来的一万种悲惨结局在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

她从小自己吓自己就很有一套,很快就被脑海里一幕幕恐怖如斯的景象吓得浑身乱颤。

老天爷,她宋微澜一直勤勤恳恳老实本分,生平最大的心愿就是混吃等死坐吃山空,这辈子除了小时候经常捉弄庄言澈往他后脖子里放毛毛虫外,就再也没有干过比这更坏的事了,请不要这么惩罚她!

“嘶。”

又是刚刚的那道声音。

一片漆黑中,一双具有强大压迫感的眸子陡然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眶里,漆黑犀利的眼瞳中此刻满是震惊。

轻颤的瞳孔昭示着庄言澈内心的惊涛骇浪。

刚刚,他好像听到了她的声音......

片刻后,庄言澈自嘲一笑,人都已经火化了,哪还有什么声音,天外之音吗?

就算她真的从天堂传声过来了,也绝对不会传给他的吧?

【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我还没有和爸爸妈妈道别,还没有享受完我美好的人生,怎么办怎么办......】

庄言澈刚刚把自己说服,下一秒脑海里就又响起宋微澜的声音,她就好像住在他的脑子里面了一样,还跟生前一样喜欢碎碎念。

呵,要是宋微澜知道他在她死后要死要活的,她在那边肯定会笑话他的吧?

啪的一声轻响,台灯被他摁亮。

宋微澜被这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得闭上眼睛,接着一阵地动山摇传来,她只觉得自己好像开始升高,并且开始移动起来。

发生什么了?地震了?

等她适应了光线,把眼睛睁开时,却被面前的一幕震惊了。

她什么时候这么高了?等等,她的腿明明没有在动,为什么她整个人却在移动?

还有,她四周怎么这么多黑色的巨型毛发?

目光触及到自己的下半身时,她整个人狠狠地僵住了。

她的腿......不,是她的整个下半身,此刻变成了一根绿油油的类似于花杆一样的东西插在一堆茂盛的黑色毛发中。

宋微澜僵硬地挪动视线,她的确在移动,目的是好像是卫生间?!

庄言澈只觉得自己脑海里的幻听越来越严重,声音甚至比刚刚在床上还要清晰。

呵,他还真是想她想得快疯了!

打开厕所灯,他站立在镜子前。

镜子里的男人不复以往的意气风发,下巴上满是青色的胡渣,眼底是厚重的黑眼圈,眼睛里血丝密布,半点光亮也无。

宋微澜“意外”去世的消息,击垮了他一整个世界。

现在他之所以还能撑下去,只是因为他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去做。

但此时此刻,他的视线顺着额头上移,陡然停留在自己的头顶处。

哐当一声,手中的漱口杯掉落在洗手池内,他瞳孔微缩。

镜子中,一朵平平无奇的白色小花正在他头顶正中的位置摆来摆去,两瓣绿色的叶片像是有意识一样捂着花芯,随着它的摇摆,脑海里宋微澜的声音愈发清晰可闻:

【天哪天哪,我怎么变成一朵花了?!变成花就算了,怎么还长在了庄言澈这个大魔头的脑袋上?!完了完了,吾命休矣!不对不对,这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

于是,在庄言澈震惊的注视下,某朵花扬起叶片,狠狠在自己的花脸上扇了一巴掌。

【嘶,好痛,不是梦!不是梦......】

某人依旧在碎碎念,可想必于宋微澜的凌乱,庄言澈倒是很快接受了这个诡异的事实。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伸手,从抽屉里掏出一把黑色剪刀。

【啊啊啊啊——】

宋微澜不停地摆动着身体,看着朝自己缓缓靠来的剪刀,吓得花容失色。

庄言澈被她的尖叫震得脑仁发疼,跟有人在他耳边敲锣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威力更甚。

在宋微澜的惊慌失措下,剪刀尖已经抵达了她的花杆处。

庄言澈眼底划过一抹揶揄,故意用剪刀去戳她。

宋微澜扭着小腰杆,左躲右闪,几个来回下,愣是没让剪刀碰到自己分毫。

不打算逗她了,停下动作,凑近镜子,喃喃自语起来:

“头顶上长花?活久见。”

他把剪刀放了回去,合上抽屉。

所以这是,不打算剪掉她了?庄言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菩萨心肠了?

一只修长漂亮得足以满足所有手控的大手朝她伸来,宋微澜立马全身拉响警报。

然而下一秒,她只感觉脸上痒痒的,白色的花瓣被他一根手指轻轻抚摸起来。

干净泛着光泽的指尖与白嫩娇弱的花瓣相互映衬着,他的动作,极致温柔。

庄言澈眼底翻滚着汹涌的情愫,排山倒海般的所思所念,化作似水温柔,全都倾注在抚摸着花瓣的指尖上。

宋微澜,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

如果这是梦,请不要让他醒来。

他这辈子没向老天爷乞求过任何东西,唯独她。


庄言澈的轻抚对此刻的宋微澜来说就像是恶魔的触碰,她吓得浑身发抖,娇美白嫩的花瓣好似下一秒就会被抖掉。

宋微澜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怵庄言澈的。

或许是高二他把她早恋男友摁在巷子里打得鼻青脸肿的那年?

那个时候的他,浑身充满戾气,眼眶猩红,指关节上还残留着骇人的血液。

整个人像一只发狂的野兽。

她陡然意识到,他或许不再是小时候院子里那个任她欺负的小羔羊了。

害怕他报复自己,她就一直躲着他,躲着躲着,时间长了,他们也就不怎么见面了。

没想到再次睁眼,她不仅躲不掉,还要时时刻刻地跟他待在一起,这种日子,她简直想都不敢想。

庄言澈用剃须刀将下巴上的胡渣刮掉,比她人生规划还要清晰的下颌线显露出来。

镜子里的男人,英俊得宛如古希腊的雕塑,立体深邃的眉骨下,是一双如狼般深沉阴鸷的眸子,光是这么盯着,你都不禁会怀疑自己是块肉,随时会被拆骨入腹的那种。

许是洗了把冷水脸的缘故,他原本死气沉沉的眸子里,此刻生出几分光采来。

比刚刚她在镜子里看到的好得多,讲真的,她认识他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他刚刚那副模样。

在她的认知中,庄言澈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心肠比女娲补天用的灵石还要硬,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摧垮他。

就在宋微澜思考的时候,庄言澈转身往旁边隔间的马桶走去......

嗯? 这是要?

当庄言澈把马桶盖掀起来的时候,她总算是明白他要做什么了!

头顶顶着一朵宋微澜,庄言澈也实在不想这样,他站在马桶边上,抿着薄唇,因为隐忍,额头渗出一层薄汗。

半天没有动作。

可小腹中的感觉愈发浓烈起来,再加上他昨晚的确喝了很多酒,所以......

【啊啊啊——变态!】

见他把手缓缓伸向自己的裤腰带,宋微澜脸蛋旁边的花瓣瞬间合拢,两片嫩绿的叶片将花骨朵遮了起来。

但是耳边哗啦啦的水声却是在提醒着她此刻在经历些什么。

她臊得浑身发烫。

水声传来,庄言澈来到镜子前洗手,刚刚那阵功夫,她已经快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给骂遍了。

宋微澜试探着把叶片放下,猛地对上一双冷酷深邃的眸子,她的心咯噔一下。

难道他听到了?

不可能啊,她现在就是一朵小白花,别说嘴了,连脸都没有,他不可能会听到。

庄言澈已经收回了视线,嘴角几不可微地勾了勾。

洗了手,迈开长腿往卧室走去。

拉开窗帘,阳光从偌大的落地窗外倾泻进来,驱散了刚刚的阴霾。

宋微澜看着房间的景象,目瞪口呆。

认识他二十年,他的房间她也来过几次,从来都是干净整洁。

连点灰尘都不可能出现。

他这个人也是讲究到了极点,床单被套几乎是一周一换,超过一周他睡在上面就跟生了虱子一样,辗转难眠。

可是如今,凌乱的被窝、随地乱扔的衣服、还有横七竖八的酒瓶......

简直是她这个懒人都看不下去的程度了。

他究竟是受了怎样的打击,才甘愿堕落成这幅样子?

庄言澈浓密的剑眉狠狠一皱,按下房间的呼叫座机。

“马上派人上来打扫,十分钟。”

他不带丝毫人情味儿的嗓音响起,宋微澜知道,以前那个庄言澈又回来了。

果然,不管多大的打击,他总是能第一时间恢复过来。

庄言澈转身进了衣帽间,闲庭信步地游走在一排西装前。

他站在那里,挑来拣去。

宋微澜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看着这排差别不大的西装,吐槽:

【这些西装长得跟批发的似的,真不知道有什么好选的。】

庄言澈拿着西装的手轻微地顿了顿,浓眉不悦地皱起。

她一直都是这么想的?那他以前费心搭配的意义又是何在?

女人,不懂欣赏!

看衣服的眼光就跟看男人的一样差。

某人郁闷地想着,也没心思挑了,拿着手上这套就来到全身镜前。

镜子擦得很干净,上面连一丝灰痕都看不到。

庄言澈双臂一捞,宋微澜只觉得四周暗了暗,随后恢复光明。

几乎是下一刻,她就被面前这一幕惊艳住了。

这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上衣脱掉,常年健身的精壮身材瞬间展露无疑。

宽肩窄腰,极致优越。

肌肉每一块都长得恰到好处,线条优美又蕴含力量,小麦色的肌肤更是杀伤力十足,男性荷尔蒙隔着镜子都快要溢出来了。

再加上头顶有灯光洒下,镀上光泽的肌肉像是甜美的巧克力。

让人忍不住想尝尝。

宋微澜用叶片捂住脸蛋,虽然捂了,但留着一条很大的缝隙。

该看的愣是一点都没错过。

数了,八块,不多不少,比她上次误看到的还多了两块。

庄言澈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头顶花瓣泛着粉色的小白花。

拿起白色衬衫开始一丝不苟地穿了起来,令人喷鼻血的身材被藏匿在薄薄的布料之下,若隐若现。

在厕所时他就注意到了,她的花瓣好似会变色,通常情况下是白色,但如果她心情起伏比较大的话,就会呈现出不同的颜色。

现在是粉的,那是不是代表她害羞了?

穿好上衣后,庄言澈走出全身镜,迅速换上了裤子。

等他再次回到镜子前的时候,已经穿戴整齐了。

笔直修长的腿被熨烫整齐的西裤包裹着,优渥的九头身,冷峻禁欲的面庞,蔑视一切的眼神,给他整个人竖起一道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墙。

满脸都写着生人勿进。

宋微澜不由得再次佩服自己之前的勇气。

六岁那年,究竟是什么驱使她往他脖子后面放毛毛虫的?

镜子里的庄言澈很完美,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头顶那朵摇曳生姿的小白花。

她像是一颗不和谐的老鼠屎,破坏了他整个的气质。

还有个问题。

试问堂堂鼎盛集团的最高掌权人,政商两界的顶级大佬,脑袋总是顶着一朵花去参加工作算怎么回事?

很显然,庄言澈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的沉默让宋微澜浑身警铃大作。

庄言澈站在镜子前沉思良久,终于是想到个万全之策,只见他不知从哪个角落拿出了一顶做工不菲的鸭舌帽。

他垂眸,看着手中黑色的鸭舌帽,俊眉轻敛。

在想她会不会被这顶帽子压死。

见他拿着帽子就要往头上戴,宋微澜每片花瓣都在抗拒,她会被闷死的!

庄言澈的手微微一顿,觉得有理,改变主意,把帽子原原本本地放了回去,将其重新尘封起来。

站在原地,庄言澈思来想去,也没想到第二个法子。

看着镜子中帅得人神共愤的自己,俊脸上满是无奈,最终,他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深吸口气,面不改色地往衣帽间外走去。

宋微澜微微怔神。

他这是......不打算遮掩一下了?

就这么光天化日地顶朵花出去,相信不出半个小时,这位叱咤风云,对外拥有绝对威严的大佬就要被嘲上热搜了。

对于庄言澈这样众星捧月之下诞生的天之骄子,难以想象他被万人嘲的时候脸色会是多么的难看。

但是宋微澜错了,她不知道在庄言澈那里,她永远都是第一位的。

所谓的名誉、尊严、金钱、地位,为了她,他统统都可以舍弃。

庄言澈径直下了楼,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像往常那样往餐厅走去。

路过的仆人不敢抬头直视,只是停下来对他鞠躬问好。

搞得宋微澜都跟着紧张了起来。

虽然她讨厌庄言澈,但她不希望庄言澈以这样滑稽的样子上热搜,他永远都是敢跟骄阳比耀眼的存在,像他这样的人,不该沦为众人的茶余饭谈。

这种感觉,复杂又微妙。

她居然在担心他?

这个认知,让宋微澜有些不爽,两片叶子跟人的手臂一样环在前面,自个儿生起闷气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长在他头顶的原因,他不但能听到她的心声,还能敏锐得感知到她心情的变化。

比如现在,他什么都没做,她却开始生气了?

庄言澈无奈地拉开餐椅,靠窗坐下,早餐时间很空余,他可以一边细嚼慢咽,一边欣赏落地窗外的花园。

花园里没有种那种大红大紫的花朵,反而种满了颜色清新淡雅的绣球花,其中占据大部分色调的是蓝粉两色。

园内布景考究,簇拥而开的绣球花错落有致,因为有心的编排,再加上其他植株的点缀,整个园子显得饱满却不冗杂,随性却又充满次序。

作为从小就学习绘画的宋微澜来说,这个园子的排列布局和色彩搭配,在她这里可以打九十分。

吃得差不多了,庄言澈看了眼手腕上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

当秒针走完最后一刻钟的时候,他立马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擦嘴,一口都不带多吃的。

打开门走出去,司机已经将车准时准点地候在了那里,他站在车旁,见庄言澈出来,立马毕恭毕敬地帮他把后排的车门打开。

“庄总,请。”

司机跟那些仆人一个样,全程都不敢多看他几眼,就算是看了,也只是草草地掠过,根本不敢细看。

下了车后,庄言澈脑袋上顶着她,跟往常一样走进摩天大厦,庄言澈有个习惯,他喜欢赶在早高峰之前来公司。

所以此刻路上还没有几个人,他一路走到专属电梯,再到走进办公室,全程没有一个人发现宋微澜的存在!

宋微澜无语地撑着下巴,从小到大,她虽然比不得庄言澈变态般的璀璨夺目,但好歹也是在无数注视与簇拥下娇宠着长大的。

活这么长时间,这还是第一次尝到被人忽视的滋味。

不爽,不爽极了。

庄言澈松了松领带,在办公桌后坐下,眸子不动声色地划过一抹无可奈何。

漆黑冷厉得全无半点人情味的眼睛,因为这抹无奈倒是平添了几分温柔。

他感觉到她比之前更加生气了,但是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有时候,他真的捉摸不透这个从小到大就被宠得没边的小女人。

庄言澈是个工作狂,只要一进入到工作状态,就是百分百的投入,而对于他的这些工作,宋微澜是半点兴趣也提不起来。

现在她就是一朵哪儿也去不了的小花,饿了不能吃,渴了不能喝,无聊了也不能上网冲浪......唯一能做的,就是看庄言澈看过的所有风景。

他去哪儿她就得去哪儿。

想着想着,宋微澜觉得自己花生都要无望了。

庄言澈拿笔写字的手微微一顿,俊眉微蹙,她在伤心?

某位工作狂忽然就无心工作了,一本合同他来回翻着,半个小时过后,连一小半都没看完。

他的思绪被她彻底搅乱了。

【唉,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

宋微澜不断在内心念叨着这句话,一分钟愣是叹了不下十个气。

桌面上,当时钟走到12点的时候,从来不会准时下班的庄言澈居然第一时间收了笔,关上合同,起身,拿上外套,往门外走去。

一套动作下来,可谓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这边念叨累了正在犯困的宋微澜只觉得一阵晃动后,自己开始移动了起来。

嗯?到点了?

她睁开眼睛,跟只猫儿一样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叶片朝斜上方舒展,花杆微微向后弯,舒服得花瓣轻颤。

舒展了筋骨后,她开始左右观望起来。

这个点下楼,难免会碰到人,按照庄言澈一贯的尿性,他通常会让助理小陈带餐上来。

自己走下去倒是难得。

电梯上的数字不断减少,马上就要到一楼大厅了,现在肯定人来人往。

叮咚——

镶着金边的电梯门缓缓打开,庄言澈的身影一出现,必然成为了瞩目的焦点。

不少忙着赶路干饭的打工人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朝庄言澈这边看来。

“哇,他就是庄总吗?上班两年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

“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庄总的办公区不是在88层吗?午餐居然亲自下来吃?”

“你懂什么,高高在上的神仙做久了,偶尔还是得接一下地气的嘛。”

周围人窃窃私语着,偷瞄的,偷拍的,层出不穷。

庄言澈很是厌恶这种感觉,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这也是他为什么选在人少的时候来上班的原因,他不喜欢被人过分关注。

渐渐地,宋微澜意识到不对劲。

怎么一路上,没人议论她这朵长在神仙头上的小白花呢?这年头脑袋上长花都已经引不起注意了是吗?


从电梯出口到大厦出口,不过几十步的距离,没有红毯,没有聚光灯,庄言澈却走出了众星捧月般的感觉。

四周不断有人投来惊艳好奇的目光,仿佛在看动物园里某个珍稀品种,看完后还会把嘴巴张成个O型。

刚开始还以为大家都注意庄言澈的脸去了,暂时没有发现她,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等到庄言澈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

宋微澜发现,大家似乎依旧没有发现她?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除了庄言澈之外,其他人看不到她?

一路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庄言澈的脸上,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朝她身上瞥来。

低调内敛的黑色迈巴赫正静候在门口,漆黑如夜穹般的车身在七月阳光下折射出夺目的光辉。

在众人的注目礼下,庄言澈长腿一迈,优雅地坐入车内,车门关上的瞬间,也将外界窥探的视线挡住。

他冷峻森严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些。

“庄总,我们去哪儿?”

前排的司机小心翼翼地问着,按照惯例,这个点他应该没什么活的,谁知道几分钟前陈助理忽然打电话来,让他赶紧把车开到门口,说是总裁要出去用餐。

素来恨不得把一分钟掰成两分钟来用的总裁大人,居然会花时间外出用餐?

“去风味小馆。”

司机在脑子里思索片刻,对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记忆,不敢问庄言澈,只好掏出手机求助导航。

司机或许不知道风味小馆,但宋微澜在听到这四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后,顿时眼前一亮。

风味小馆,就在她画室的附近。

平时在画室待得累了,她就会去旁边老巷子里的风味小馆点几份家常菜。

包一间隔间,伴着喷香的饭菜,再酌几杯小酒,是她独有的消遣方式。

如果运气好再碰上下雨,她就会在二楼的窗边,看着外面露台上的花草,听着雨声,品着清茶,偶尔发发呆,一坐就是一下午。

待灵感来时,就会拿出速写本即兴勾勒几笔,久而久之,她成了小馆的常客。

老板娘时不时提议让她给她还在上小学的儿子画几张速写,笑着说不收她茶酒费,她也欣然答应。

殊不知,她的一幅速写,哪怕是随笔,在外界都是拍卖品级别的存在。

不过这些她没告诉老板娘。

沉浸在那些静谧美好的回忆中,宋微澜心情颇为愉悦,花瓣跟着变成了诱人的淡粉色。

她不停在心里念叨着:

【这个时候去也不知道二楼朝露台的包间还有没有了,可惜了,那个地方是风景最好的。要是再点壶绿茶,下阵小雨,那就更妙了......唉,只是不知道这种惬意的小日子我还能不能过上了。】

宋微澜看了看自己绿油油的小叶片,无奈地叹了口气。

半个小时后,风味小馆到了。

司机看了眼时间,登时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一趟过来,就花了总裁半个小时?!这一刻,司机如坐针毡,做好了被现场炒鱿鱼的准备。

谁知道庄言澈只是淡定地看了眼表,自行开门走了出去,对花费的整整半个小时毫不在意。

只因这个地方,是她喜欢的。

这就够了。

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了,事实证明,他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宋微澜开心了,庄言澈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下车时,天生瑰色的唇角悄然勾起一抹弧度。

这一幕恰好被司机瞟见,吓得立马把脑袋垂了下去,一脸见鬼的样子。

还真是老母猪上树,奇了怪了。难不成总裁被人掉包了?不然怎么今天总是做些匪夷所思的事?

“半个小时后来接我。”

说完,庄言澈整理了下西装外套,抬头看着面前这座藏在巷子里与世隔绝的小餐馆。

正值饭点,楼下坐着几桌用餐的客人,衣着随意,看样子是这附近的常客。

餐馆不大,甚至连门框都不怎么高,以庄言澈一米九几的身高,进去都得弯弯尊贵的腰杆。

为了不让门框碰着宋微澜,他故意多弯了几分。

庄言澈一进去,第一时间就是将餐馆打量了一圈。

装修古朴典雅,随性摆放的盆栽、挂在墙上的书法字画和窗边的鱼缸,都替这小餐馆增添了不少生机。

这个餐馆跟市井中其他的餐馆不太一样。

别的餐馆多半是嘈杂的,但这里不同,来这里用餐的客人都很安静,即便是说话都是轻轻的,不止这个餐馆,就连整个巷子都是这样的。

其他店铺也从没听到过喧嚣声。

难怪她当初会把画室选在这附近,环境的确清幽,是钢筋水泥的闹市中,难得的一方净土。

庄言澈这么一个西装革履、气场强大的男人忽然走了进来,原本还在轻轻松松吃着饭的客人,顿时把目光聚焦了过来,随即,他们面面相觑。

老板娘见客人变得不安,收起心底地惶恐,赶忙笑着走了上来。

“请问,吃点什么?”

“二楼有空位吗?”

老板娘愣了愣,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哦、哦,有的有的,跟我来。”

庄言澈跟着她往楼上而去,楼上无人,但老板娘却把他径直带向了朝小巷的那个包间,而非朝露台的。

“我要去露台那间。”

庄言澈毫不犹豫地开口。

老板娘脚步微顿,有些犯难,“那个,露台那间我是打算......”

“就要露台那间。”

说完,不等老板娘同意,庄言澈就气场强大地走向那间包间。

宋微澜心中掠过一抹惊讶,他怎么也会去有露台的哪一间?还有,他又是怎么知道风味小馆的?

依她对庄言澈这个人的了解,他根本不可能屈尊降贵来过这种小地方,也不可能刚好就来她最喜欢的一家,选她最喜欢的包间。

这一切都太诡异了!是寻常逻辑解释不通的。

难道......

【好哇,这个死变态难道暗地里偷偷监视我了?!】

最后,宋微澜抠破脑袋得出这么个结论。

庄言澈刚一坐下,就听到她在脑子里骂她,满心无奈。

“要一壶绿茶,谢谢。”

“好的,只要茶吗?不吃点什么吗?”见他已经坐下,老板娘无奈,只好礼貌询问。

“不了。”

包间不算大,但该有的置办一样不少,矮榻、桌椅、屏风、香薰、盆栽......

应有尽有。简单的布置便造就一间充满古色古韵的房间。

露台也是精心打理过的,各类花卉植被高低错落,在小小的一方天地,却也长出了几分骨子里的恣意野性。

七月的华都,天气已经开始有点闷热了。

窗外,厚云滚滚而来,伴随着阵阵轻风,从窗口眺望出去,奇迹般的没有那些高楼大厦,有的只是绵延不绝的群山。

庄言澈仪态绝美地坐在木椅上,后背轻靠着椅子,优雅地翘起二郎腿,姿态随意慵懒又不失威仪霸气。

从背后看去,他肩膀宽阔,黑色西装裹着他优越的背部,手边的桌子上摆着一套山青色的茶具,小小的茶杯中正往外袅袅冒着轻烟。

要是有人看到平日里日理万机的总裁大人居然有雅兴坐在窗边赏景品茗,怕是下巴都要惊得掉下来吧?

很快,雨就下下来了。窗外秀丽的景色顿时像是掉进了写意山水画里,朦胧一片,美不胜收。

宋微澜看着外面宛如水墨画般的景色,不由得仰起脸蛋,感受着这一刻的美好。

此刻她叶片大张,花瓣轻漾,微风中夹杂的点点凉爽和清香,让她浑身舒畅。

她不由得喟叹一声,大自然真的太美好了!

然而,她光顾着欣赏美景,却没有注意到此刻花瓣散发出的点点金光......


就这样,庄言澈在窗子前坐了将近一个小时,直到外面雨势逐渐减少,他才起身整理了下衣冠,抬脚往楼下而去。

感受着宋微澜雀跃轻快的心情,他的脚步也跟着轻盈了些。

此刻楼下的客人已经走光,老板娘拿着一筐针线活在收银台后绣着,走近后才发现,她手上的活计是个墨绿色的香囊。

老板娘绣工极佳,绣面干净整洁,三只姿态各异的白鹤跃然其上,或仰头望天、或低头饮水、或展翅欲飞,栩栩如生,像真活过来了似的。

宋微澜看到那香囊时,内心狠狠一震。

一周前,老板娘儿子过七岁生日,她送了他们一幅装裱好的花鸟工笔画,老板娘说什么也要回礼,她拗不过她,就随口说了句想要个香囊。

没想到她竟真记到心上去了,不仅如此,居然还是她亲手缝制的。

“准备走啦?”

老板娘聚精会神地绣着,直到庄言澈走近后才意识到有人靠近。

“嗯,茶钱多少。”

“25。话说小伙子,以后你要是再想来那个位置喝茶,你最好提前打电话问问我。”

庄言澈把钱扫了过去,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愣了愣神。

老板娘怕他误会,急忙解释道:

“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她素来喜欢你刚刚坐的那个位置,所以平时我会把位置特意给她留着,这不怕你到时候白跑一趟嘛,所以你下次来记得提前问问我啊。”

老板娘笑容炙热且淳朴,似想到什么,她皱起眉,看着手上差不多已经完工的香囊。

“唉,可惜的是那小姑娘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来。瞧,我香囊都绣好了,还等着亲手给她呢。”

庄言澈把手机收回去的动作狠狠一顿,他的视线落到那个墨绿色的香囊上。

宋微澜看着老板娘手上的香囊,恨不得现在就开口说话,奈何她现在就是一朵无人可知的小白花。

更重要的是,她甚至都不知道那场事故后,现实中的她还存不存在。

爸爸和齐瑞肯定担心死她了吧?

她幻想着自己的身体此刻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医院里,床旁守着最爱她的爸爸以及未婚夫齐瑞。

等到她找到脱离这朵小花的办法时,她就可以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与他们重逢。

浓浓的思念缠绕在她心头,宋微澜开始碎碎念:

【爸爸、齐瑞,你们在哪儿啊,我好想你们啊......好想吃红烧猪蹄、莲藕排骨、糖醋里脊、酸辣土豆丝啊......啊啊......】

她的心声自然而然传到庄言澈的脑海里,听到其中两个字后,他原本晴空万丈的心情顿时阴云密布,垂在两侧的手不由得攥紧。

他盯着老板娘手里的香囊,冷冷开口:

“我想,你口中的小姑娘跟我可能是旧识,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可以代你交给她。”

老板娘诧异地抬头,上下打量他一下,半信半疑。

“真的?”

“嗯,她叫宋微澜,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很熟的。”

宋微澜闻言,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哼,谁跟你很熟啊,真不要脸......不过算了,看在你出于好心的份上,这次就不跟你计较。】

老板娘犹豫了一下,但面前这个男人看上去不像是会稀罕她这一两个香囊的人,于是选择信他,把香囊装在事先准备好的礼物盒子里,打上精美的蝴蝶结,小心递了过去。

庄言澈双手接过,感激地看她一眼。

“诶,对了,你见到小姑娘后记得告诉她,二楼露台的位置,我一直替她留着的啊!”

望着他稍显落寞的背影,老板娘似乎察觉到什么,皱着眉,扬声道。

庄言澈脚步微顿,没有回她,抬脚走了出去。

司机按照庄言澈的吩咐,早在半个小时前就候在了门口,见他出来,连忙撑开雨伞,替他当去飘来的细雨。

坐上车,车内安静一片,淡淡的熏香飘来,庄言澈跟宝贝似的把装着香囊的盒子捧着。

“那个,庄总,是直接回公司吗?”

司机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没有庄言澈的发话,他连油门都不敢擅自启动。

庄言澈的思绪被拉了回来,有些不爽,淡淡地嗯了声。

下午的时间虽然被花费了不少,但庄言澈还是雷厉风行地把手边的公务全部处理完了。

秒针走过的瞬间,他收了笔,起身,拿上外套和礼盒就往门外走。

宋微澜已经习惯了他的转变,打着哈欠,昏昏欲睡地看着四周不断后退的景象。

等等,这条路怎么好像有些熟悉?

记忆涌上心头,她顿时来了精神,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

只见窗外的霓虹灯逐渐变得稀疏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婆娑的树影,经过一处拐角时,脚下绚烂的夜景尽收眼底。

各色各样的灯光将一方大地装点得璀璨夺目,光影投射在临近的海面上,被翻涌的波涛扭曲成了一幅抽象的图画,朝大海深处延伸,直至完全隐没在漆黑中。

这条路,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黑色的迈巴赫停在一座镂空雕花铁门前,门卫认得那霸道的车牌号,没有多问,直接放行。

入门便是一片开得旺盛的绣球花园,车子压着地上的鹅卵石,往前一路开到门口的喷泉旁。

喷泉正中,一座娇俏可爱的小美人鱼雕像正伫立在哪儿。

犹记得七岁时,她最喜欢的就是一部动画片里的小美人鱼,生日当天爸爸为了满足她的幻想,专门派人替她打造了一座以她的形像雕刻成的小美人鱼像。

直接摆在了进门处最显眼的位置。

甚至满园蓝粉相间的绣球花也是她的最爱。

她回家了。

宋微澜雀跃不已,恨不得直接在庄言澈的头上旋转跳跃。

然而,当庄言澈下车时,她才察觉到不对。

太安静了。

平日里的庄园不可能这么安静,即便是晚上,也会有佣人在花园里走动,一边聊天一边打理花朵。

而今晚,从进入铁门到下车,外面一个佣人都没有。

甚至连喷泉常年不灭的灯光也熄灭了......

【怎么会这么安静呢?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爸爸,爸爸难道出事了?!】

察觉到她的慌张,庄言澈抿唇,拿着礼盒来到门口。

开门的是宋微澜熟悉的管家,祥叔。

这个从小看着她长大的男人,明明才到中年,可恍惚间像是苍老了十岁不止,满脸憔悴,满眼哀痛。

宋微澜的心更是咯噔一下。

“庄先生,您是来找老爷的吗?他最近身体很不好,您要不还是......”

“我有个东西要交给宋先生,关于宋微澜的。”

一听是跟她有关的东西,祥叔浑浊且布满血丝的眼睛陡然亮了亮,但亮光过后,便是更深的哀痛。

“老爷在书房,您去吧。”

庄言澈来到书房门口,发现门是虚掩着的,他礼貌性地敲了敲,里面传来一道枯朽的声音。

像是一台年久失修的机器,沙哑沧桑到宋微澜都差点认不出了。

结合刚刚祥叔的反应和庄园的异常,宋微澜终于是察觉到了丝毫不寻常。

出事的,难道不是爸爸,而是......


得到应允后,庄言澈这才推门而入,熟悉的场景映入宋微澜眼底。

书房很大也很宽敞,装饰得古朴华丽,书架上满满当当的都是世界名著,然而书架的最下方却是一排儿童读物,有漫画书,有童话书,甚至还有言情小说。

看到这儿,宋微澜鼻头一酸。

这些书她很早就不看了,可爸爸居然还把它们留着,即便很久没人动,上面也干干净净,没有半点尘埃。

书架旁摆着一个跟房间格格不入的粉色沙发,以前她玩得累了,就总喜欢窝在沙发上看书,一边晒着旁边落地窗外投来的阳光,一边看着漫画或言情小说,别提多惬意。

可现在,整个书房里都充斥着一股压抑的气息,寂静得可怕,厚重的酒红色窗帘也将落地窗死死遮住。

庄言澈抬脚来到书桌前,宋微澜一下就看到了桌后那道清瘦颓丧的身影。

她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揪起,就连呼吸都带着密密麻麻的刺痛。

坐在桌后,这满脸憔悴,两鬓斑白,目光浑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爸爸。

华都金融界巨鳄,全国首富排行第三,曾经那个意气风发,淡定从容,谈笑间便可轻松拿下上百亿合同的男人,此刻却宛如一棵枯败殆尽的老树,毫无生机,苟延残喘。

宋微澜都快认不出她的爸爸来了,眨眼间,他那茂盛锃亮的黑发里,竟大半都掺了白。

庄言澈感受到她的悲伤,眸光微黯,捏着礼盒的手不由得收紧。

“原来是小庄来了,咳咳!坐、坐吧。”

宋启章抬起头,见是庄言澈来了,声音颤抖着招呼他坐下。

“宋先生,节哀。”

庄言澈把装着香囊的盒子放到他跟前,冲他微微鞠了一躬,听到节哀二字后,宋启章绷不住了,掩面痛哭起来。

宋微澜的心跟着颤了颤,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节哀?节什么哀?难道......难道我真的.....真的没了? 】

【不,不可能的,如果我真的死了,那为什么我现在会在这里?不可能不可能......】

宋微澜沉浸在得知自己死讯的震惊中,即便之前心中隐隐有过猜想,可当事实真的摆在面前后,才发现有些东西真的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死了爸爸怎么办?他只有我了啊,我不能抛下他一个人......】

她痛苦的声音不断敲击庄言澈的心弦,她难受,他亦难受,恨不得替她把所有的悲伤都承受了。

安静的屋子里回荡着宋启章断断续续的哭声,庄言澈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静静地陪着他。

终于,等宋启章缓过神来了,他才颤着手抹掉脸颊上的泪痕,吸了吸鼻子。

“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宋启章这时才注意到面前这个小巧精美的盒子,他抬起头,疑惑地看向庄言澈。

“这是她朋友送她的,只是还没来得及亲手交给她,她就出了事。”

听到是与宋微澜有关的,宋启章如获珍宝似的立马把礼盒捧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把上面的蝴蝶结拆掉。

很快,里面墨绿色的香囊映入眼帘,宋启章看着上面的白鹤,恍然间想到十几年前,那个满公园追着白鹤跑的小姑娘。

记得当时她趁他不注意,就从保护栏下方钻了进去,挽起裤腿就朝水边休息的白鹤群跑,当时的场面那才叫个鸡飞狗跳。

最后白鹤没追到,自己倒是啃了一嘴的泥,等把她从泥地里捞起来的时候,已经连鼻子眼睛都分不出来了。

完事后小家伙还哭着倒打一耙,说是白鹤们欺负她,扬言要把它们统统炖了喝汤。

想着想着,宋启章就满眼宠溺地笑出了声,可笑着笑着,刚刚才压下去的悲伤就又涌上心头。

想起自己那么可爱乖巧的女儿就这么没了,他是一千个一万个后悔,当初就不该同意他们办那劳什子订婚宴。

庄言澈陪着宋启章待到了大半夜,听他讲了很多关于宋微澜小时候的事情。

比如暑假回乡下后,怂恿大鹅去啄隔壁的小黄,在电饭煲里炖泥巴汤,强迫大公鸡孵蛋等等。

诸如此类的恶性案件,可以说是数不胜数。

宋微澜听着自家爸爸的吐槽,恨不得冲过去把他嘴捂上。

哪儿有这样揭自家女儿短的?况且还是在庄言澈面前,她还要不要面子啦?

宋微澜被气得直哼哼,沉重的心情顿时好了大半,渐渐的,也接受了自己去世的事实,同时也想通了许多。

虽然她的身体死了,可是她的灵魂还在啊,还有机会见到自己爱的人,跟那些不幸离世的人比起来,她实在幸运太多了。

跟庄言澈倾诉了大半天后,宋启章的心情也轻快了些许。

虽然他还没能从失去爱女的哀痛中走出来,但是他知道,澜澜的在天之灵是不会希望他继续颓废下去的。

所以为了澜澜,他也必须振作起来。

晚上,庄言澈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一栋位于华都富人区的临海大别墅。

庄言澈拿上换洗衣物后就走进了卫生间,意识到他即将宽衣解带,宋微澜自觉地把眼睛闭上,开始默念清心咒。

【清心若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幽篁独坐,长啸鸣琴......】

庄言澈脱衣服的动作顿了顿,听着脑子里不断重复的清心咒,他嘴角微抽,满心无奈。

她不自在,他又何尝不是呢?

毕竟在过去的27年,他从未跟哪个女孩待在过同一间卫生间里。

况且这个女孩,还是他心心念念了二十年的。

脱完衣服后,他站在花洒下,修长的手指转动把手,为了不让她被水打到,他还贴心地把脑袋别向了旁边。

即便是洗头,也是用手捧着水,洗得格外小心。

宋微澜闭着眼睛,依旧可以感受到他的指尖在发丝间的游走,以及周围逐渐变得潮湿温热的空气。

一股淡淡的男士洗发水香气传来,洗头的过程中,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的根部或者花杆。

她吃痒,不停地扭着身子。

奇怪,怎么越来越热了?

宋微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觉得头顶的灯光格外刺眼,她努力地想要抬起叶片遮挡,可入眼的却是一只白白嫩嫩的纤纤玉手......

头顶不断有水喷洒下来,雪白的肌肤被温水滋润过后,渡上了一层诱人淡粉,像是春日的桃花,娇嫩且惹人怜爱。

湿润的乌发黏在羊脂玉般的身子上,替她堪堪遮去了关键部位,黑与白极致的碰撞,给人带去强大的视觉冲击。

她迷茫地看着面前满脸震惊的男人,蝶翼般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些许水珠。

“庄言澈?”

疑惑地开口,意识到什么,宋微澜连忙捂住自己的嗓子。

她能说话了?!

花洒还在继续工作,耳边是源源不断的水声,蒸腾的雾气飘荡在他们之间,两具色差相距较大的身子此刻靠得极近。


两双眼睛就这么互相盯着对方。

水珠从在他们头顶打下,俩人的眸子皆蒙上了层水雾,隔着雾气,一眼就望进了对方的眼睛里。

两颗心毫无预兆地怦然加速。

直到后背传来些许凉意,宋微澜才恍然回神,她下意识尖叫了声,捂住胸口往后退去。

由于身体高度紧张,她腿脚有些发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摔到了地上,疼得她眼眶泛红。

薄弱颤抖的背脊上,水珠打下,又跳跃而起,在灯光的照耀下,折射出迷人的光彩。

她此刻像是一只落入蛛网无路可逃的蝴蝶,美丽而脆弱。

为了保护自己,白玉般的身子只好靠着墙紧紧蜷缩起来。

“你不许过来!”

察觉到他的靠近,宋微澜扯着嗓子冲他吼,轻颤着的声音使其毫无威慑力。

庄言澈没有停,反而向前一步。

宋微澜把脑袋埋进膝盖,双拳紧握,死死咬着下唇,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可怜的哭腔:

“你不要过来!我告诉你,你、你要是敢乱来,我一定让你好看!”

殊不知,她的这番威胁,就像只在老虎面前张牙舞爪的小奶猫,毫无威慑力。

然而庄言澈只是愣了愣,随即无奈一笑,伸手把花洒关了。

期间,视线不经意略过她那白花花的身子,他眸光暗了瞬,迅速用浴巾把自己的下半身遮住。

紧接着长臂一伸,从防水的衣篮里抽出一件男士浴袍。

宋微澜陡然感觉他什么东西碰到了她的皮肤,她抖得更厉害,睁开眼睛,张嘴就要往他手上咬去。

庄言澈皱眉,伸手,捏住她小巧精致的下巴,视线紧紧地盯着她这张与原来有六七分相似的小脸。

“宋微澜,你属狗的啊?”

话音未落,他三下五除二就把人跟粽子一样裹了起来,不由分说地把她扛在肩头,往外走去。

路过镜子时,庄言澈微微侧眸,只见那朵八瓣小白花依旧在他头顶,开得摇曳生姿。

宋微澜看着下方不断移动的地面,紧张地捏着胸前的衣服。

庄言澈弯腰,把人放到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因为倒立的原因,她白嫩如雪的脸蛋此刻还充着血,白里透红,娇嫩欲滴,他垂在两侧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虽然她现在的容貌跟之前的有些许不同,但因为知道她是宋微澜,所以他对她毫无抵抗力。

尤其是那双雾蒙蒙的大眼睛,跟小鹿一样盯着他,勾得他整颗心都在发颤。

“你、你想干嘛?”

宋微澜看着面前这个比豺狼虎豹还危险的男人,挪动着身子往远处缩去。

忽然,纤细的脚踝被一只灼热的大掌攥住,将她好不容易挪出来的一点距离又给拉了回来。

宋微澜愠怒,伸脚踹他。

“你到底想干嘛?!我告诉你,我是不会轻易屈服的!”

她拿粉拳砸他,砸了半天,他纹丝不动,她的指节倒是红了一大片,气得她银牙紧咬,被浴袍包裹着的小胸脯起伏更加剧烈。

庄言澈也不行动,就这么蹲在那儿给她打,反正她的这些进攻对他来说就跟挠痒痒一样。

相反,他要是现在阻止了,这位小祖宗会更生气。

从小到大她总是没来由地生他的气,他猜不透她的心思,但为了能让她消气,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配合她。

配合她的一切小脾气和小任性,直到把人哄开心了为止。

不知过了多久,当庄言澈的视线触及到她已经有些泛红的拳头时,他俊眉微蹙,伸手钳制住她的手腕,声音沙哑道:

“我要真想对你做点什么,你觉得你现在还能有力气打我?”

宋微澜美眸圆睁,桃花般娇媚的小脸浮上两朵红云,她口齿有些不清:

“你、你无耻!”

庄言澈沉吟片刻,松开手,起身往屋外走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宋微澜才缓缓松了口气,视线忽然落到身上这件男士浴袍上。

看着身上紧裹着的浴袍,她的理智慢慢回炉。

仔细一想,他说得好像有道理。

要是他真想对她做什么的话,还会给她裹衣服吗?答案显然是不会的。

所以......真是她误会他了?

这时,高大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门口。

庄言澈此刻已经披上了件睡袍,睡袍的带子随意地捆了捆,胸前袒露出大片的肌肤,优美的肌肉线条半遮半掩下显得更加诱人。

此刻他左手拎着一个医药箱,右手则是拿着一条干毛巾。

走到她面前,他伸手,把毛巾递了过来。

宋微澜看着面前的干毛巾,想到自己误会了他,顿时有些心虚,也不闹脾气了,乖巧地把毛巾接过来。

在她擦头发的时候,庄言澈坐到床边,伸手就要来抓她的左脚踝。

“你这是做什么?”

她想要把脚抽回来,他没让她如愿,直接把她的脚放到了腿上。

这时,宋微澜才注意到膝盖上那块淤青,小小的一块,在白皙无瑕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只见庄言澈从医药箱里拿出来一罐药膏,揭开盖子,淡淡的药香顿时在整个房间内溢散开来。

他伸出两根指头,在药膏上抹了抹,随后往她的膝盖伸来。

宋微澜皱眉,想把腿收回来,可庄言澈像是有预感一样,直接把她的腿摁住,严肃道:

“别动!”

修长有力的手指在她的膝盖上打转儿,随着他的使劲,手背上的骨骼和青筋显露出来,灯光下,小麦色的手与凝脂般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再加上他刚刚洗完澡,发梢,眉梢,睫毛都残留着水珠,侧脸轮廓清晰流畅,高耸的眉弓下,一双深邃的眸子里满是认真,像是在完成一件浩大庄严的工程。

宋微澜看得连擦头发都忘了。

虽然她讨厌他,但不可否认,他几乎是她见过的所有异性中,长得最好看的一个。

她从没想到,一个人居然连上药都能上出一种美到极致的艺术感来。

庄言澈擦完药,抬头,宋微澜迅速收回视线。

他把药收好,好整似暇地看着她,什么都没说,可无形中却给了宋微澜极大的压力。


宋微澜缩在那里,潮湿的秀发下,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糟糕,该怎么向他解释我的出现呢?毕竟一个死了好几天的人忽然活生生出现在浴室里,怎么看都是一起灵异事件啊。

可如果我向他坦白,他会信吗?会不会把我当成精神病关起来?】

想来想去,宋微澜脑瓜子都要炸了,她颓废地抓住自己的秀发,望向庄言澈的眼神里满是哀怨。

“如果我说,我死后重生成了你头上的那朵花,但不知怎么的又变成了人,你会信吗?”

说着,宋微澜伸出桃粉色的指尖,指了指他头上那朵小白花。

她忐忑地盯着他,留意着他表情上的变化。

岂料庄言澈非但没有表露出丝毫的震惊,反而一脸平淡地回答她:

“信。”

宋微澜愣住了。

她朝他挪近了些,小手死死攥着衣角,狐疑地看着他:

“你真的信?你确定你不是被吓傻了?”

庄言澈不说话了,他突然的沉默让宋微澜心都跟着提了起来,她不耐烦地伸出手指,戳戳他胳膊上硬邦邦的肌肉。

“你说话啊!”

“信。从头上长出花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是你回来了。”

庄言澈目光坦诚地直视她的眼睛,里面闪烁着的坚定让宋微澜的心尖仿佛被什么电了一下。

酥酥麻麻的。

她挪开视线,嘟囔道:“算了,反正你的思维也不是常人能理解的。”

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宋微澜重新挪了回去,靠在床头发呆。

不过片刻,肚子里就唱起了空城计。

她伸出玉瓷般精致白皙的小脚,粉嫩的足尖轻戳了戳他的屁股。

“有吃的么,我饿了。”

庄言澈扭头看去,只见一向被人娇惯得无法无天的小姑娘此刻正可怜巴巴地捂着肚子,仔细听还能听到细微的咕噜声。

他忍住嘴角的笑意,乐得被她使唤,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下。

“柜子里有吹风机,记得把头发吹了。”

笨拙的关心说出口后,庄言澈耳尖泛红,抬脚离开。

留下宋微澜一个人在那里目瞪口呆。

【他居然会关心我头发干没干?还有刚刚,他居然主动帮我上药?

庄言澈是谁?一个永远牛气哄哄,目空一切的男人,居然有一天也会放下身段来关心别人?

难道他也重生了?发现自己上辈子做人做事太混蛋,打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门外还没走远的庄言澈忽然顿住脚步,他疑惑地皱起俊眉。

他什么时候牛气哄哄目空一切了?她一直都是这样想他的?

原本打算去厨房的庄言澈,忽然拐了个方向,钻进了一间厕所里,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仔细打量起来。

他眸子微眯,眉毛微皱。

只见镜子里的人立马变得冷峻严酷起来,像是个睥睨天下的君主般,仿佛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

于是,庄言澈的眉毛皱得更紧了。

宋微澜这边正吹着头发,忽然心脏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她停下所有动作,捂住心口。

这种感觉就好似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了一样,痛得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怎么会这样?

庄言澈,庄言澈你在哪儿......

她跌跌撞撞地下床,费力地往门口走去。

等她摸到门框时,全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了一样,整个人滑到地上,单薄的身子因为疼痛而轻微地颤抖起来,她微张着苍白的唇瓣,像搁浅的鱼儿一样。

她想呼救,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楼下传来脚步声,有人上楼了。

是庄言澈吗?

奇怪的是,随着脚步声的靠近,心口处针扎般的疼痛居然以极快的速度消失了。

庄言澈打开门,就看到了靠着门框瘫坐在地上的宋微澜,注意到她苍白的脸色,他心里咯噔一下。

把面放到一边,直接弯腰把人抱起。

宋微澜靠在他的胸口,隔着胸壁,里面传来他遒劲有力的心跳声,让她顿时心安了不少。

他把她放回到床上,用被子把她死死裹好,此刻他的额角已经紧张出了细汗,起身就要往外走。

“我去叫救护车。”

宋微澜一听,急忙把他拽住,冰凉的小手攀上他的大掌,柔若无骨,却让他瞬间就走不动道了。

“不许去。我没事了。”

她声音娇娇软软的,疼痛过后还带着些许的沙哑。

庄言澈冷着脸,“不行。我很快回来。”

“庄言澈!”

宋微澜生气了,从床上坐起来,美眸带火地看着他。

“我说了我没事了,大半夜去什么医院?我不管,我饿了,我要吃东西。”

说完,她气呼呼地靠在床头,肚子此刻也很应景地发出一连串抗议。

庄言澈很清楚,她大小姐脾气要是上来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她决定的东西,他往往很难改变。

他转头,认真地盯着她,只见她的脸色的确比刚刚好看了不少,稍稍放心下来,无奈地去把面给她端了过来。

宋微澜迫不及待地伸出小手,却被庄言澈一巴掌拍了回来。

力道不大,但声音很响,她委屈巴巴地把手揣进被窝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幽幽地盯着他,红唇高高撅起,感觉都可以挂个奶瓶上去了。

“烫。”

面对她哀怨的小眼神,庄言澈薄唇轻吐。

在宋微澜震惊的目光下,他坐到床边,夹起一筷子鸡蛋面,放在唇畔吹了吹,然后把碗和筷子递到她的嘴边。

她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面条,鸡蛋和番茄混合的香气直直钻入她的鼻腔,然后一路冲到天灵盖,随后窜遍全身,勾得她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她咽了咽口水,伸手就要把筷子接过来,“我自己来吧?”

庄言澈全当没有听到,依旧保持着这个动作。

宋微澜也不知道他在抽哪门子疯,不过她也乐得有人伺候,于是把手收了回来,就着他的手张开小嘴,把那筷子面条嗦进了嘴里。

鲜美的面条让她味蕾瞬间爆炸,她满足地眯起眸子,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吃得不亦乐乎。

“庄言澈,我要吃鸡蛋。”

庄言澈听话地给她夹了一夹鲜嫩的鸡蛋。

“我要吃番茄。”

庄言澈又默默地给她夹了一块番茄。

“庄言澈,我想喝水。”

“我想要纸巾。”

......

一顿饭下来,宋微澜的使唤了他不下三十次。

在外界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在她面前,俨然成为了她的小仆从,被使唤后非但不觉得不爽,反而还很乐意。

能被她需要的感觉,很好。

他不止一次庆幸,庆幸她变成小花后,是长在他的脑袋上的,而不是别的男人头上。

要是长在别人头上,那么现在给她煮饭,喂她吃东西,把她从浴室抱出来的人,很可能就是别人了......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庄言澈眼底就掀起一阵骇人的风暴。

宋微澜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吃饱喝足后,扯过床头柜上的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

“庄言澈,我明天想回家。”

她眨巴着眼睛,冲他娇声娇气地说着。

然而,屋子里却陷入了一片寂静。

庄言澈抿着唇,抬眸看着她现在这张跟以前并不完全一样的脸,显然,现在她还没发现这个问题。


宋微澜疑惑得摸摸自己光滑的脸蛋,“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脸上有花儿啊?”

庄言澈的表情有些不太对,没等他回答,她就自己掀开被子下床,光着脚丫往卫生间跑。

站在洗漱台前,她身子微微前倾,看着镜子中略显陌生的脸蛋。

这张脸虽说跟她死之前的脸有五六分的相似,但终究还是有差别的,唯一很像的地方,就是那双鹿儿般锃亮的大眼睛了。

她狠狠地皱起眉头,伸手揉了揉脸颊上的软肉,镜子里娇媚明艳的小脸也跟着皱成了一团。

良久,宋微澜叹了口气,松开手。

还真是她的脸,怎么跟以前长得不一样了呢?

想到什么,宋微澜赶紧把身上的男士浴袍松开,将左肩的布料拉了下来,一只薄若蝉翼的玉肩就这么露了出来。

她背对着镜子,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撩开秀发,回头,费力地看着后面的镜子,只见左肩胛骨上,肌肤一片雪白,毫无瑕疵。

宋微澜眉头皱得都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了。

所以,她不是脸变了,她是直接换了具身体?

那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她以后都不能以宋微澜的身份出现在大家面前了?也不能以女儿的身份去与爸爸见面了?

身为宋微澜的身份和地位,她都可以不要,可是,她不能忍受与自己最亲最敬的爸爸形同陌路,两不相认。

想着想着,宋微澜眼眶就红了,她委屈地咬着唇,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脚下的地面。

刚刚想回家的欲望有多强烈,现在就有多忧伤。

上天可怜她,给了她又一次的生命,可却剥夺了她堂堂正正站在所爱之人面前的权利,一时间,她都不清楚这究竟是不是件幸事了。

越想心情就越低落,她的情绪渐渐跌落谷底,她垂着脑袋,秀发遮住她的脸蛋,但从她一抽一抽的肩膀可以看出,她此刻哭得很伤心。

视线被泪水模糊得一塌糊涂,宋微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忽然,一只大手递来几张纸巾,头顶响起庄言澈沉稳富有磁性的嗓音:

“别哭了,明天带你回家。”

庄言澈看着她黑漆漆的脑袋,见她哭,他的心早已乱作一团,她的每一声啜泣都牵动着他的心弦,勾得心脏处隐隐作痛。

只要她别再掉金豆豆,他甚至可以把星星月亮都摘下来给她。

果然,听到这话,宋微澜一时间忘记了伤心,她抬起红彤彤的眼睛,希冀地看着他。

“真的吗?可是,我该以什么身份去见他呢?”

她含着泪的眸子将他的心蓦地扎了下。

庄言澈鬼使神差地抬起手。

“我自有办法。”

他略微有些粗粝的指腹在她泛红的眼尾划过,带去了那滴刺眼的残泪。

宋微澜的睫毛止不住地轻颤,她看着面前这张完美无瑕的俊脸,感受着他指腹传来的温度,一颗心陡然加速。

她俏脸微红,往后退了半步,视线闪躲。

“我、我先出去了。”

宋微澜慌不择路地跑了出来,来到卧室里面,反手把门关上。

素手忍不住捂上自己有些烧烫的脸颊,使劲拍了拍。

【宋微澜你醒醒,你可是有未婚夫的人!你怎么能被美色所诱惑呢?再说了对方可是庄言澈啊,你从小时候就认定的敌人!】

门外,刚把手抬到一半的庄言澈猛地顿住动作。

他眼底的柔和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翻滚着的怒意与冷酷。

这个小没良心的,无论他怎么尽心尽力地待她,她满心满眼的,居然还是齐瑞那个废物?

庄言澈被气笑了,他薄唇轻勾,失望地看了眼身侧的门板,转身大步离去。

待庄言澈走远后,门后的宋微澜再次脸色难看地捂住自己的胸口。

她惶恐地看着足尖,银牙紧咬。

怎么会这样?

这种感觉又来了,难道这具身体有什么隐疾不成?

宋微澜挪动着步子,打开房门,来到宽阔明亮的走廊上。

身子贴着墙壁,她跟蜗牛一样,满满往楼梯口挪去。

“庄......庄言......澈......”

她还没摸到楼梯,整个人就没力气了,跟和了水的泥巴一样,瘫软在地上。

“呀!你、你是谁?”

头顶传来一道惊讶的女声,她抬头看去,只见穿着黑色制服女佣正满脸震惊地看着自己。

“救、救我。”

宋微澜颤颤巍巍地伸手。

女佣却是厌恶地皱起眉头,“你究竟是怎么溜进来的?想爬上庄总床的女人多了去了,像你这么胆大的倒是头一个。”

说着,女佣往后退了一步,躲过了她伸过去的手。

“我这就给管家打电话,让他派人把你轰走!”

宋微澜轻闭上眼睛,唇瓣惨白一片,已完全没心思去计较她说的什么了。

这时,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的靠近,心口处的疼痛再度以极快的速度消失。

宋微澜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腾空而起,两只修长健硕的手臂把她稳稳抱起。

“又疼了?”

头顶响起男人低沉隐忍的嗓音。

宋微澜抬眸,跟只小猫似的窝在他怀里,怔怔地盯着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的沉默让庄言澈更心慌了,他凛厉地瞥了眼身后瑟瑟发抖的女佣。

“别再让我见到你,滚。”

说完,留下满脸灰白抖得不像话的女佣,抱着宋微澜往卧室里走。

把她放到床上后,她还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整个人安静地不行,小脸也逐渐恢复了血色。

即便如此,庄言澈还是不放心,他俯身,手背毫无预兆地贴上她微凉的额头。

宋微澜蹙眉,把他的手拿了下来,认真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庄言澈,我可能离不开你了。”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她不得不承认,貌似只要庄言澈稍微离她远一点的话,她的心口就会像刚刚那样难受。

可只要他一靠近,那种疼痛感就会瞬间消失。

然而这话在庄言澈听来,就是另外一番意思了。

他嘴角轻勾,心底狂喜。眼睛不断在她脸上探索,想要找出一些她喜欢他的痕迹。

然而还没等他开心多久,宋微澜就松开了他的手,颓废地靠在床头。

“根据我的观察,只要你稍微离我远一点,我的心口就会疼,然而你一靠近,疼痛就会立马消失。

所以,我以后可能都得跟你呆在一起了......”

宋微澜欲哭无泪地望着天花板,感觉老天爷给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以后要无时无刻面对庄言澈?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庄言澈嘴角刚刚扬起的弧度瞬间垮了下来,回暖的心情也登时跌落谷底,他薄唇紧抿成线,面无表情地直起腰,转身往门外走去。

然而宋微澜并未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冲着他的背影询问:

“我今晚睡哪儿啊?”

庄言澈没有回答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被无视的宋微澜很生气,她冲着门板哼了哼。

“你不想跟我呆在一块儿,你以为我就很想啊?哼!”

以为庄言澈是不想跟她呆在一起才忽然离开的,宋微澜更气了,把枕头当成他,奶凶奶凶地蹂躏了一番后才消了点气。


等庄言澈回来的时候,宋微澜已经心安理得地窝在他床上睡着了。

房间内昏暗一片,宽敞的灰色系大床旁,床头柜的灯亮着,暖黄温馨的光芒将床上那一坨轻微的隆起照亮。

庄言澈无奈地扯起唇角,就说脑海里的骂声怎么戛然而止了,原来是睡着了啊。

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高大伟岸的身躯在床边小心翼翼地蹲下。

看着面前酣睡的人儿,冷厉的视线瞬间化作万千温柔,缠在眼底,化不开,抹不去。

也就只有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得释放眼底的情绪。

床上的人儿睡在他的床上,枕着他的枕头,裹着他的被子,只露个毛茸茸的脑袋在外面,小脸红润,樱唇微张,时不时呢喃几句,跟只娇憨的猫儿没有什么区别。

她就这么安静地睡在他的面前。

现下这种场景,是庄言澈做梦都不敢想的。

昏暗中,他深邃的眸子里,满满的全是她。

心动之下,庄言澈伸手,温热的手指轻抚上她光洁白皙的额头,将那缕贴在她脸上的发丝捋到耳后。

忽然,床上的人儿动了。

庄言澈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就这么蓦然僵在半空,他紧紧盯着她,就连呼吸都不由得停了下来。

好在宋微澜并没有要醒的打算,只是在枕头上蹭了蹭脸蛋,随即恢复了平静。

庄言澈松了口气,起身,打算帮她把被角掖好。

然而被子下,有什么东西正在往外蠕动......

他眸子微眯,接着,一颗毛茸茸的猫头从被窝里钻了出来,闯入他的视野。

狗蛋拉着个猫脸,委屈巴巴地盯着庄言澈,喵喵两声,像是在求助。

应该是刚刚趁他不在,偷偷溜进来的,只是它没想到,这一进来,想要再出去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睡梦中的宋微澜听到后,皱皱眉头,收紧手臂,将其抱得更紧了些。

“小猫猫......别动......”

宋微澜哼哼两声,直接把下巴搁在狗蛋的脑袋上,防止它乱动。

狗蛋呜咽着望向庄言澈,湛蓝的猫眼里满是希冀。

而庄言澈则是宠溺地盯着宋微澜,低声控诉:

“你不仅霸占了我的床,还霸占了我的猫?”

说着,他伸手,带着点惩罚意味地捏住她的鼻头。

“真是个小霸王。”

从小到大,小霸王糖要吃最甜的、衣裳要穿最好看的、零食要吃最好吃的,那个时候,她什么都喜欢和人比,尤其是和他。

上了学,她就在成绩上和他较劲,可偏偏她每次都考第二,考不过,她就生他的气,想尽办法地闹脾气。

他不懂怎么哄女孩子,只好由她胡闹。

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发现她不再热衷于和他比了,她的注意力也转移到了别的人和事上。

这让他很有危机感,他试图重新找回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于是高中那年,他揍了她的初恋小男友。

可事情并不如他所愿,反而在朝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她和初恋男友因为这件事分手了,全校充满了关于他和她的议论。

她开始躲着他了,对他的态度也变得冷淡恶劣起来,每次见面,她除了冷嘲热讽就是言辞挖苦。

她讨厌他,这是他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被捏了鼻子,宋微澜不满地皱起眉头,在她醒过来之前,庄言澈及时松开了手。

他眸光晦涩地看着她,转身,朝门外走去。

宋微澜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等她悠悠转醒时,早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喵呜!”

重获自由的狗蛋迅速跳到地上,升了个懒腰,抖了抖毛后,就迅速从窗户窜了出去。

宋微澜从床上坐起身子,目光触及到床尾处整齐叠放的衣裙。

她拿起来一瞧,是条连衣裙。

裙子整体为白色,长度大约到膝盖的位置,后腰处配有收腰蝴蝶结,后背处的一小部分采用了镂空设计,搭配流苏项链,优雅华贵的同时又不失俏皮可爱。

宋微澜笑了笑,不错,是她喜欢的款式。

换上裙子后,她走进卫生间。

发现里面多了一套淡粉色的洗漱用品,从牙刷到毛巾再到护肤化妆用品,都是她平日惯用的牌子,而且都是崭新的,摆在暗色系的卫生间里,怎么看怎么格格不入。

宋微澜拿起牙刷,疑惑地皱皱眉头。

如果说裙子的款式可以是碰巧,可这些价值不菲的护肤品化妆品总不可能是碰巧吧?

庄言澈什么时候把她的喜好摸得这么清楚的?

宋微澜洗漱完毕,接着打开房门。

卧室的外是一间宽敞亮堂的活动室,阳光从落地窗外洒了进来,把屋内各式各样的影子在地板上拉得老长。

昨晚被她抱着睡了整宿的猫咪此刻正慵懒地窝在猫窝里晒太阳,别看这只英短蓝猫被庄言澈养得肥肥胖胖的,可动作灵活着呢,昨晚她费了好大劲才抓到手的。

落地窗前,庄言澈就坐在桌子后面,鼻梁上戴着一副银框防辐射眼镜,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电脑。

处于工作状态的庄言澈浑身上下都是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尤其是戴上眼镜后,整个人冷淡又疏离,凌厉的眉宇间气势十足。

阳光似乎也偏爱好看的人,金色的光辉跳跃在他的指节上、眉弓上、鼻梁上、甚至是根根分明的睫毛上......

窗外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窗内是沐浴在圣洁光辉之下的庄言澈,这幅场景美得像是一卷画卷。

恍然间,宋微澜竟看得走了神。

像是感应到她的视线,本在低头忙于办公的庄言澈忽然就把头抬了起来。

他们的视线隔空对撞,镜片后,他眼睛里的凛冽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收敛,宋微澜就把视线挪开了。

“你醒了。”

庄言澈摘下眼睛,起身朝她走来。

偷看被抓了包,宋微澜不自在地轻咳几声,赶紧转移注意力。

“庄言澈,我饿了。”

她扬起小脸,黑亮的大眼睛盯着他。

“嗯,我让他们送饭上来。”

知道她醒了会饿,所以他提前半个小时就让佣人准备好了食物。

很快,佣人就端着好几个大托盘走了进来。

宋微澜坐在桌子前,看着佣人将托盘的盖子一一揭开。

红烧猪蹄、莲藕排骨、糖醋里脊、酸辣土豆丝......

全是她爱吃的。

佣人鱼贯而出,庄言澈重新回到办公桌后,宋微澜这个角度,一抬头就可以看到他那张惊为天人的完美侧颜。

一边吃着美食,一边赏着美景,宋微澜对于这个待遇很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