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伺候了顾如意梳洗完毕，周紫韵同阿叶一同从院子里出来，只是刚没走两步，长林就拦在了面前。
“周紫韵姑娘，可否单独说两句话？”
周紫韵没想到长林居然能当着旁人的面拦她，霎时间脸色苍白，挽住阿叶的手不由自主开始发紧。
长林是顾济川的贴身随从，在府里上下也有些脸面，阿叶见状，连忙转向周紫韵问道：“周紫韵，长林怎么会找你？”
周紫韵的脸色霎时有些难看，她稳住了颤抖的心跳，对着阿叶道：“可能今天我落的东西被长林捡找了，让我过去拿东西的。”
“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
长林也适时添了句：“阿叶姑娘，正是的。”
阿叶这才点点头，对着周紫韵道：“那我先走了，妹妹小心些。”
待阿叶走后，周紫韵才对着长林轻轻道：“长林，我们可以去边上说话么？”
长林脸上带着微笑，指着不远处的僻静竹林：“周紫韵姑娘这边走。”
两人走到了竹林处，周紫韵这才低声说道：“你可不可以回去给大公子说我今日值夜，不能过去了？”
长林有些为难：“这……奴才不敢欺瞒主子。”
“周紫韵姑娘不要为难我了。”
周紫韵咬着唇，眼角依旧通红，瞧着楚楚可怜，长林看去也有些怜惜，可他也只是个奴才，做不了主。
又听见周紫韵道：“我今日身体不舒服，你就回去这样说吧，我不想去。”
长林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周紫韵已经绕过他走了，他心里一咯噔，连忙过去拦在周紫韵面前道：“周紫韵姑娘，你可别为难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了。”
周紫韵心里难受，想起顾济川强迫她，她就有些恶心，脸上是少有的冰冷：“我也只是个奴婢，哪里有那么重要了？”
“我今日无论怎样都是去不了的，你就先这样回话过去，他要为难你，你就让他来找我就是。”
周紫韵说完，绕过长林就想走，可是长林左右拦着，周紫韵皱了眉，不想再多牵扯，就索性转身，打算绕路回去。
只是她刚一转身，就看到不远处站着的白衣身影，周紫韵倒退一步，手指在袖中捏紧，几乎快要哭了出来。
顾济川靠近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尾通红，颤抖着的女人，眼里面是难得的坚韧。
唇边勾起淡淡讥笑，顾济川一根手指挑起了周紫韵的下巴，吐出的话冰冷：“原来周紫韵是想让我来找你。”
周紫韵别过脸离开顾济川的手指，手指紧了又松开，终于抬起头看向顾济川的眼睛，颤抖道：“顾大人能不能放过奴婢？”
周紫韵忍着泪水，她不想再在顾济川面前表现出软弱，她想要彻底切开和顾济川的关系了。
顾济川的眸子徒然变得冷酷，他捏着周紫韵的脸靠近自己，凑近她的眼前凉凉道：“你也说了你只是个奴婢，放不放过你，还不得听你主子的话？”
说着顾济川松了手，将周紫韵一把就抱在了怀里往前走。
周紫韵惊惧的靠在顾济川的怀里，一股酒味传来，她才想起顾济川在席上是喝了许多酒的。
她有些害怕，扭动着身子颤抖道：“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你再不放我下来，我就喊人了。”
顾济川闷哼一声，步子丝毫不停，反而快了起来，看了眼怀里的周紫韵，语气冰凉：“随你。”
“不过我倒是好奇，到时候怀玉看到你在我怀里，会是什么表情。”
周紫韵呆了下，眼泪簌簌不停，打着顾济川的胸口，颤巍巍的咬牙切齿：“我恨你……”
顾济川抿着唇没说话，待到了梨花轩上了阁楼，一把就把怀里的人扔到了床榻上。
周紫韵惊恐地起身，脸上泪眼朦胧，犹如被雨水打落的娇花，颤颤道：“你要做什么？”
顾济川不给周紫韵任何反抗的机会，欺身上去，捏着周紫韵的脸就冷冷道：“你说我要做什么？”
他说着就一俯身，对着那张红唇狠狠的吻了下去。
霎时间浓烈的酒气传来，周紫韵被呛住，难受的推着身上的人，可她越推，那人就贴的越紧，周紫韵无力的承受着，眼角不停的划着泪珠。
顾济川抬起头，看着周紫韵通红的眼睛和鼻头，那张红艳艳的唇也微肿，哪里都是勾引人的潋滟模样，可他唯独见不了周紫韵眼里的泪。
他的手指插入周紫韵柔软的发丝内，忽然冷笑，冷冷道：
“刚才我瞧你在顾怀玉面前我见犹怜的样子，也是哭的那样伤心。”
“怎么这会儿在我面前就是一副贞洁烈女被欺负了的模样？”
“怀玉说拿你当作妹妹，你就受不了了？哭得那样伤心，我瞧着都可怜。”
“要不要我把你送到顾怀玉的床上，好满足了你的心愿？”
周紫韵没想到顾济川能说出这样羞辱她的话，她颤抖着手，抬起手指想要打过去，却被顾济川的一只手用力抓住，冰冷道：“别有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怀玉的身边，只能是为顾家带来益处的氏族小姐，不是你一个丫头能肖想的。”
周紫韵泪眼婆娑，哽咽的朝着顾济川吼道：“我从来没有肖想过三公子。”
“都是因为你。”
从顾济川强占她的第一次开始，他就打破了她的所有幻想。
男人的力道之大，周紫韵挣脱不开，贝齿紧咬，只能难堪的与顾济川相对。
明明她那么讨厌他，可她再厌恶厌烦，却依旧不能挣脱他的力道。
无助的周紫韵再也忍不住，即便闭着眼睛也挡不住汹涌的泪意，哽咽更是厉害，几乎快要出不过气。
感受到身上的力道变轻，周紫韵越想越委屈，一翻身就趴在枕头上哭，眼泪浸润了枕头，细细哑哑的声音，听着就是委屈。
顾济川坐起身，在靠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哭倒在床上的人，眼里难得的露出了些情绪。
他没有安慰，只是淡淡看着。
对于当初在周紫韵身上做的事，他也没任何后悔，唯一让他微微懊恼的，今日他真的冲动了些，吓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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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紫韵哭了一阵，好半天了才平静下来，空旷的屋子内，只余周紫韵细细的啜泣声。
感受不到顾济川，周紫韵有些奇怪，抬起泪眼婆娑的眼睛，一转身就看到坐在椅子上的顾济川。
顾济川一只手撑着头，交叠着双腿，半张脸隐在黑暗烛火下，淡泊的唇畔微抿，让人瞧不出他是什么情绪。
周紫韵不知道顾济川隐在暗处中的眼睛是否在看她，秋露挂在眼睫上，面对着这样的顾济川，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顾济川默默看着坐起身子的周紫韵，那张巴掌大的润泽小脸儿上挂满潮湿的露水，一双秋水眸子此刻又红又肿，鬓发也被泪水打湿，凌乱的贴在脸颊上，有一缕发丝蜿蜒到通红的唇角，看上去又娇又可爱。
屋子内微微的啜泣声也也渐渐停下，周紫韵用袖子胡乱擦了擦眼角，看了眼一直不说话的顾济川，声音沙哑的不行，只说了一句：“我走了。”
说着就站起身往外面走。
可她还没走两步，手臂就被顾济川抓住，他只是用力一带，她就跌入了她的怀里。
周紫韵又惊又气，撑着扶手就要起身，可腰间的手却将她牢牢按住，只听见耳边传来顾济川叹息般的声音：“周紫韵，我今日饮了酒。”
周紫韵愣住，呆呆看向顾济川，她不明白他现在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顾济川的眼眸看向周紫韵，眼波中有情绪滚动，他冷而静的对着她道：“下次我会克制。”
周紫韵咬着唇，她不明白顾济川的意思，她只想回去。
内心的想法脱口而出，周紫韵别着头：“我想回去。”
顾济川挑眉，刚才那句话已经是他服软的极限，可周紫韵似乎充耳不闻，还是一心想要走。
将人抱紧了些，顾济川心里头微微有些不满，捏着周紫韵的手开始兴师问罪。
“听说你要跟着顾如意去晋王府？”
周紫韵本来想走，听罢看向顾济川道：“还请大公子放周紫韵过去。”
顾济川却笑了下：“你真的以为离开我，你就能自由了？”
周紫韵脸色苍白，烛火将她照得越加娇弱，颤抖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顾济川将周紫韵脸颊上的鬓发顺好，大拇指流连在那张姣好的脸颊边摩擦：“你只是个奴婢，没有人护着你，就凭着你这张脸，就注定不能自由。”
周紫韵苍白的脸颊上突然滚落泪珠，她红通通的眼眸里满是指控：“你以为其他人都同你一样吗？”
顾济川笑：“可能其他男人更比不上我。”
周紫韵咬牙切齿：“我才不信。”
顾济川抱紧了她，挑着周紫韵的下巴勾起抹笑：“周紫韵，你要不要试试？”
“我让你跟着顾如意去晋王府。”
“不过到时候你可别哭着求我。”
周紫韵没想道顾济川这么轻易的答应了她，泪珠还凝在眼角，她有些急切：“那你到时候别反悔。”
顾济川有些好笑：“堂堂的朝廷首辅，岂是轻易反悔的？”
周紫韵看了他一眼，脚尖勾着地面，又想要走。
顾济川将人按了回去，神色冷淡：“我只是答应你跟着顾如意走，可没答应你现在就走。”
周紫韵看向顾济川，听了顾济川的话，身子顿住，不安的看向顾济川：“那你要做什么？”
顾济川的黑眸看向周紫韵不安的眼神，眼里没什么情绪，反问她：“你觉得我会做什么？”
周紫韵的脸颊就通红了起来，顾济川的脸还是那样的清贵面无表情，好似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并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
周紫韵害怕这样的顾济川，她也瞧不透他的任何心思，也不想说任何话。
可顾济川却不打算放过她，炙热的呼吸靠近，他在她耳边低沉轻语：“周紫韵害羞了？”
周紫韵的耳朵被顾济川吹的有些痒，她别开了头，抵着顾济川的胸膛，有些生气：“你到底要做什么？”
顾济川笑了下，抱着周紫韵起身坐到床榻上：“你现在这样子回去，你能解释清楚？”
周紫韵这次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衫，衣服领口处在刚才被顾济川扯开，露出了里面洁白的里衣。
慌忙将衣服领子扣好，周紫韵脸色通红的说不出话。
那脸上还犹挂着泪珠，娇娇气气的模样，脸颊两边的耳坠子显眼，顾济川忍不住摸上那张脸，眼神复杂。
手掌上的温度炙热，周紫韵有些有些战栗，戒备的眼神让顾济川哑然失笑。
他替周紫韵顺着头发，问她：“刚才在席上看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风寒还没好？”
周紫韵看了他一眼，气恼这人吃饭时还瞧她，秀眉一皱，摇头：“已经好了。”
顾济川才点头，他又摸着周紫韵手上的镯子：“怎么不戴我送你的？”
周紫韵低头看下去，轻声道：“这是大姑娘送我的，让我戴着。”
摩擦着玉镯子的修长手指顿了顿，顾济川低低道：“这耳坠也是顾如意让你戴的？”
周紫韵垂眼点点头。
顾济川突然低笑了一声，周紫韵不知顾济川是什么意思，回头看他，却见顾济川忽然捧着周紫韵的脸，眼神里清清淡淡：“周紫韵，想好了？真的要跟顾如意走？”
周紫韵只愣了片刻，在顾济川带有压迫与侵略的眼神里，缓缓点头。
大姑娘待她这么好，她怎么能拒绝大姑娘呢。
再说她要是不走，留在顾府里还不是被顾济川欺负，且大夫人严厉，对于她来说，比起跟着大夫人，跟着大姑娘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跟着大姑娘，往后她还能有机会求着大姑娘放她出府，要是跟着大夫人，大概那是永远也不敢想的事情了。
“好。”
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尤为清晰，顾济川松了周紫韵，替她理好脸颊上的发丝，又用手指反复摩擦周紫韵眼角的泪痣，眼中微微有些不舍，低低道：“这趟过去，可别忘了想我。”
周紫韵自然不会想顾济川，可她乖乖点头，顾济川很满意，拍拍她的背道：“这会儿天黑，丫头们都睡了，我让长林送你回去。”
周紫韵如获大赦，急忙就从顾济川腿上下去，只低着头绞着手指道：“那我走了。”
顾济川看周紫韵这急切模样，不由的挑眉，朝着外面道：“长林，送周紫韵回去。”
听到外面的应答声，周紫韵没再看顾济川一眼，逃似的往外走。
顾济川好整以暇的看着周紫韵的背影，眼神却越来越深，直到唇边缓缓勾起一个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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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怀玉带着周紫韵回来时，天色已经有些黑了。
顾怀玉身后的仆人端着高高的礼盒，顾怀玉手上拿着个小锦盒，站在路口处躬身对着周紫韵神秘道：“这个东西我可是特意给你带回来的。”
“我记得你说你以前是从淮西来的，我这次回来正好路过那里，就特意去那儿买了个小物件。”
“等会儿你回去打开瞧瞧，要喜欢，下次我得了机会再从那给你带好玩的。”
周紫韵感动的眼眶有些红，接过顾怀玉递过来的盒子，还是没忍住用袖子擦擦眼角，哑哑道：“奴婢谢谢三公子。”
顾怀玉咧唇一笑，看周紫韵低着头，本想同她再说几句话，哪想旁边却突然想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两人都被这道忽如其来的声音吓住，周紫韵的脸色更是发白，潮湿的眼睫垂下，不敢去看旁边的人。
顾济川负着手站在顾怀玉身边，对着顾怀玉皱眉道：“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让人通知一声，我也好让人去接你。”
面对顾济川这个当朝首辅的大哥，顾怀玉这不守规矩的性子也要收敛几分，连忙笑着道：“大哥也知道我喜好游玩，回来路上行程不能确定，这才没知会的。”
顾济川点点头，低低道：“既然回来就赶快换身衣服去母亲那请安，也去老太太那见见，正好你大姐今夜要回来，也好好让她看看你。”
顾怀玉听罢拉了周紫韵在身边，笑道：“今天在回来路上的街上正好碰见周紫韵，听周紫韵说过大姐要回来，我还特意给大姐带了东西的，大哥放心吧。”
听到这里的周紫韵脸色一白，低着头咬唇，不敢去看顾济川若有若无投来的目光。
所幸顾济川只是对顾怀玉笑了笑，说道：“还算有心。”
“快去换衣服吧，我在母亲院子里等你。”
顾怀玉应了声，还不忘飞快在周紫韵的耳边小声道：“回去打开了，可一定要告诉我喜不喜欢。”
周紫韵看着面前顾怀玉狡黠的笑意，脸上又开始发烫，可她转眼看到还站在原地没有走的顾济川，立马手就一抖，手中的东西就快要拿不住。
顾济川看了眼面前低着头不敢动的周紫韵，走到了她的面前。
看着面前的白色锦衣渐渐靠近，周紫韵忍不住想要后退，直到她感受到自己的下巴被人捏起，被迫看向上面那双冰冷的眼睛。
“喜欢怀玉？”
周紫韵脸一白，发烫的余温褪尽，只剩下冷冰冰的寒意，她惊慌的摇头，银色耳坠摇曳在光滑的脸颊边，活脱脱的好看。
顾济川似乎满意于周紫韵的反应，他笑了笑：“要记清楚自己的身份。”
“怀玉的身边，只能是世家女子。”
周紫韵的心尖不由自主的一颤。
他又看了看周紫韵手上的盒子，唇边勾了抹冷笑：“还有想要的东西，也不仅仅是顾怀玉可以给你。”
说罢顾济川收回手就走了。
周紫韵站在原地看着顾济川离去的背影，将手中的盒子默默收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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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周紫韵回了房间放了东西，又去把糕点送去给了嬷嬷，这又才赶去了大姑娘的院子。
看到里面还有丫头在忙，她松了口气，连忙过去秋云身边拿了帕子帮忙。
秋云见她过来，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秋云低着头擦桌子，默默道：“路上碰到三公子回来了，三公子要给大夫人买东西，就让我一起帮着拿东西了。”
秋云听了惊讶道：“三公子真的回来了？我记得以前三公子老是喜欢来找你玩。”
秋云说罢挪揄的朝着周紫韵笑：“妹妹这容貌，三公子该不会真的喜欢妹妹吧。”
周紫韵的脸色变得难看，看看四周没有人注意她们，才松了一口气认真看着秋云道：
“姐姐何必拿这个与我说笑，如今我的和三公子，已经不是小时候了。”
“现在的三公子跟在徐将军身后做百户，父亲是前首辅，大哥又是现首辅，我不过顾府里头的一个小奴婢，姐姐开这样的玩笑，要是被有心人听见了，妹妹恐怕待不下去了。”
秋云顿住，自知说错了话，连忙拉着周紫韵服软道：“好妹妹，姐姐说话直，你可别怪罪。”
周紫韵眉间柔美，低着眼帘：“不怪姐姐。”
两人做着伙计就开始说起别的话。
周紫韵打扫得格外认真，看床铺上新换的被褥不小心沾了灰，又连忙去拿了新褥子来换。
秋云瞧在眼里，忍不住道：“这院子毕竟旷了这么久，你要想一点灰也没有，估计要打扫到明日了。”
周紫韵默默做着手里的事，轻轻道：“睡觉的地方不一样，姑娘皮肤敏感，不好好换了新被子，夜里睡不着。”
秋云就没说话，忙着自己手头的事情。
几个丫头又打扫了快一个时辰后，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有家丁送了灯笼过来，周紫韵看着外面漆黑的院子渐渐亮堂起来，默默点亮了屋内的蜡烛。
走到外面就有一个婆子急急忙忙的过来喊：“大姑娘马上回来了，还没收拾完的抓紧收拾，东西摆放一律按着从前的来，一丝一毫都不可出错。”
“收拾完了就去厨房帮忙，今日客人多着，仔细伺候了。”
在场的丫头们都恭恭敬敬称是，待婆子一走，就急忙开始收拾起来。
将一应东西都摆好，瞧着差不多了，丫头们才商量着一起往厨房去。
周紫韵和秋云走在最后，周紫韵回头看了一眼被灯笼照得亮堂堂的院子，回头对着秋云忽然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秋云与周紫韵同是小时候被拐走卖到这儿的，听了叹了口气，挽着周紫韵的手收紧：
“我们可能永远回不去了。”
“我也忘了我的家在哪。”
周紫韵被拐卖到顾府十来年，对于家的地方也只有一个模糊画面，她低着头，不去回应秋云，一颗心却开始慌起来。
她不会忘记回去的，娘亲的模样在她脑海里还有模糊的样子。
等她攒够了银子赎身，就可以让大夫人放她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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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周紫韵正坐在矮凳上摘菜，刚把菜摘好，厨房婶子就急冲冲拿去洗了，厨房里人来人往，家丁丫头来来往往的，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听说因为今日大姑娘回来，首辅府在京的亲戚们也都过来了，门口的马车便停了七八辆，前院的说话声，连他们这偏僻的厨房都能听见声。
忙活一阵，管家就到厨房里来喊：“菜做齐了没有？”
主厨流着汗，扯着大嗓门喊：“齐了齐了。”
“您看什么时候上菜？”
管家走出去一会儿，马上又回来对着厨房内道：“主子们都坐好了，现在上菜！”
管家的声音一落下，厨房立马就忙碌起来，周紫韵被老妈子叫去上菜，跟在上菜丫头中间，手里端着一盘樱桃肉，看着那红艳艳的酱汁，肚子就跟着叫了一声。
她今日还没怎么吃东西，此时是饿极了的。
秋云也在送菜的里面，她走到周紫韵身边，咽了口口水道：“真香。”
周紫韵看了看秋云端着着荷香鸭，点了点头。
吃饭的地方被安排在了偏院，那里挨着荷香池，周围有绿荫环绕，晚风吹过来也别有意境。
周紫韵远远的看着坐了三桌的人，大姑娘坐在中间那桌，衣衫华贵，身形得体，比从前多了几分贵气从容，愈加照人。
又见她身后跟了三四个丫头为她布菜，身边还围了众多亲人，一如众星捧月。
离着地方越来越近，周紫韵低下了头，不想让大姑娘注意到她，就去了最边上的桌子。
哪想放完盘子要走的时候，却忽然被顾怀玉拉住了手，拉着她走到了大姑娘的面前。
“大姐，你还记得周紫韵不。”
顾如意看向周紫韵，看了一眼顾怀玉笑道：“怎么不记得。”
“周紫韵原先刚来我院子时，你瞧着人好看，天天来缠我，不就为了看这丫头？”
“还说什么人长得像观音似的，要抱回去天天看呢。”
说着顾如意看向对面坐着的顾济川，笑着道：“我记得当时大哥还训了他一顿呢。”
顾济川淡淡笑了笑，看了低着的周紫韵一眼，收回目光未说话。
顾怀玉倒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小时候的事了……”
顾如意笑了笑，拉过周紫韵的手端详了阵：“不过许久不见了，现在瞧着又比之前好看不少了。”
顾如意说着似有些惋惜：“只是可惜了……”
周紫韵被顾如意的手牵着，心里感动，眼眶里也红了起来，软软叫了声：“姑娘。”
顾如意如今周遭人都叫她王妃娘娘，许久没听到这样的称呼了，也有些感叹，拍拍周紫韵的手：“可惜现在不是我们主仆说话的时候，等后头你来找我，我再与你说话。”
周紫韵点点头，端着木托盘转身走的飞快，顾济川看着那秀丽的背影，又看向对面的顾如意，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连大夫人的声音都没听到。
对面的顾怀玉对着顾济川喊道：“大哥，母亲在叫你。”
顾济川淡淡回过头，大夫人就又说了一遍：“怀玉今日刚回来，你带着他去敬酒吧。”
顾济川没说什么，只是抓起想要逃走的顾怀玉就往长辈的那一桌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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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紫韵本想着对着晋王爷福了礼过后，就能放她们两人走了，哪想头顶突然传来一道男子低沉的声音：“这丫头瞧着面生。”
周紫韵一愣，才反应过来应说的是自己，正想要回话，就听到旁边阿叶回了：“回王爷的话，这是跟着王妃娘娘刚从顾府里回来的丫头。”
“哦？”
微微有些轻佻的声音响起，周紫韵就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一把折扇抬起，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向上看去，就入目一张年轻男子的脸。
只见晋王爷略微有些阴柔的脸上带着几分散漫的笑意，瞧着是俊美的，却无端让人觉得有一丝阴冷。
她的眼神又不由自主瞟向一边依偎在晋王爷身侧的女子，那女子眉目艳丽，脸上似笑非笑，艳红的嘴唇正露着几分嘲意。
周紫韵看见那女子的眼睛看向她，勾起唇问旁边的晋王爷：“王爷，您觉得这丫头比起妾身，哪个更好看？”
晋王爷有些黏腻的目光让周紫韵微微有些不适，听了那女人的话，心间就是一抖。
好在晋王爷很快移走了扇子，拥着那女子笑道：“自然是你了。”
“我如何疼你，你还不知？”
两人就在说笑打闹中与周紫韵两人擦身而过。
旁边的阿叶也松了口气，待晋王爷走远些了才拉着她跑了。
晚间的时候，两人吃过饭到寝殿里伺候，刚进院子，就看见外面跪了好几个丫头，主屋的房门紧闭，门外更是饭菜洒了一地，几个丫头手忙脚乱的打扫着，看起来颇有些狼藉。
阿叶看见这阵仗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拉着一名跪着的丫头去问缘由。
周紫韵跟了过去，听了半天，也听了个大概。
原来王妃娘娘回来了后晋王爷过来看她，哪想晋王爷过来才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西边荷香院的就派了丫头来请晋王爷过去。
说是荷香院的主子肚子不舒服有些闷，想要王爷陪着一起透气，而晋王爷想都没想地就要过去陪着。
王妃娘娘这才知道原来在她走的这些日子，晋王爷就把那奴婢抬成了妾室，还派了几个丫头伺候着，这次更是公然过来挑衅，一向沉稳端庄的顾如意这次也受不了，拉着晋王爷大闹一场。
可惜最后也没留住晋王爷。
接着又听那丫头道：“晋王爷走后，王妃娘娘就开始砸东西了，送来的饭菜也打翻了，这会红叶姐姐和翠浓姐姐正在里面劝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了。”
阿叶听罢，气恼道：“从前不过是厨房里的二等丫头，一个奴才爬了主子的床，竟敢这么嚣张。”
周紫韵的脑海里现出那张艳丽女子的脸，想起她看她眼神中微微露出的嘲弄与挑衅，心里也有些厌烦，就问道：“难道娘娘就拿她没法子么？”
阿叶便气道：“现在那贱人怀了身孕，晋王爷紧张得跟什么似的，谁敢动她？”
说着阿叶凑到周紫韵耳边小声道：“这贱人怀孕的事，宫里的贵妃也知道，可贵妃娘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默认了这事，王妃娘娘也不敢拿这婢女怎么样了。”
周紫韵吐出一口气，微微皱眉。
众人就都在庭院里站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主屋的推门突然被打开，红叶从里面走了出来，对着门口的一个丫头道：“快去厨房传膳，王妃娘娘要用饭了。”
红叶说完，又看了院子一眼，对着阿叶和周紫韵道：“你们两个进来。”
周紫韵轻声走进去，只见屋子里面一片狼籍，桌凳凌乱，铺着地毯的地上更是碎着好些碎瓷，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看向里面侧躺在春塌上顾如意，只见她穿着华贵繁复的锦衣，头发披散，脸色苍白，闭着眼睛任由着身后的翠浓为她揉着太阳穴。
在顾府温婉大方的顾家大小姐，原来高嫁到了王府里，也是这般的不开心，周紫韵有些唏嘘。
红叶站在顾如意身旁，对着周紫韵和阿叶道：“劳烦两位妹妹收拾下屋子了。”
两人点头，开始认真收拾起来。
没一会儿，外面送饭的到了门口，周紫韵也收拾的差不多了，见红叶点头，才就出去开门，几个丫头就端着托盘进来了。
顾如意睁开眼看了眼远处桌上的饭菜，又无力地闭着眼睛道：“还是吃不下去。”
红叶就上前去劝：“娘娘，好歹吃一些，身子可是自己的。”
红叶说着眼神看向了周紫韵，周紫韵连忙上前，也轻轻道：“娘娘，少吃一些吧。”
顾如意听到周紫韵的声音，看了看周紫韵，问道：“下午可休息好了？”
周紫韵点点头：“休息好了。”
顾如意就点头，起身到桌前坐下，红叶和翠浓就忙跟在身后为她布菜。
红叶和翠浓也都是从前顾府过来的，也算的上顾如意最信任的丫头了。
伺候完了顾如意吃饭，顾如意就又疲惫的靠着，几人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让人来收拾了碗筷，都静静在一旁守着。
等到周紫韵和阿叶回房时，早已月上中天。
周紫韵今日没怎么休息，去梳洗房梳洗了就进屋趴在了床上，闭目用手扯着被子，却摸到了一张纸张。
周紫韵一愣，拿出纸张，借着床头的烛火展开，入目就是苍劲有力的笔迹。
周紫韵是认得字的，以前没被拐卖时家里有先生教，后来跟着顾如意，顾府也请了先生，周紫韵跟在顾如意身边，也跟着学了一些。
周紫韵有些好奇这里怎么会有信，凝神读了脸就是一红。
只见信上是顾济川的字迹，上面只写了一句，是顾济川问她有没有想他。
周紫韵气恼的将信揉成一团扔去了角落，看看屋子周围，也不知是谁放进来的，这封信为何会在这里。
难道顾济川来了？
周紫韵心底一抖，又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顾济川是朝廷首辅，不去上朝，几乎不可能。
只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过去打开窗户，窗外是一片竹林，一阵冷风吹来，周紫韵起了起皮疙瘩，连忙将窗户合上，还不忘给上了栓子。
回到床上，周紫韵疲倦，也懒得再细想下去，只当可能是顾济川走的那天趁他不注意塞在她身上的。
这样想着，她就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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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顾如意回来那日晋王爷来了一次后，就再也没来过了，周紫韵眼看着顾如意的脸色渐渐难看，院子里的丫头整日里都小心翼翼的。
这两天周紫韵还是头晕的厉害，吐虽好了些，但是总觉得身上没力气。
阿叶本来说让王府里的先生来瞧瞧，可这几日顾如意的心情不好，周紫韵也不敢提，这事也跟着推着。
这日，顾如意又在房间里发了一通脾气，丫头们噤若寒蝉，无人敢上前去劝一句。
原来是早上时荷香院的那位妾室派人来主院里来说：晋王爷怜惜她肚子月份大了，往后可以不用来请安。
这着实过分了些，周紫韵知道顾如意从小就是在家里宠爱着长大，这样的委屈受下，周紫韵也觉得有那位妾室着实有些跋扈。
又听到里面传来东西破碎的声音，院子里的丫头你看我，我看你，都没人敢进去劝。
也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的房门突然打开，外面的丫头们连忙跪下请安。
顾如意面无表情的看着院子里的丫头，在看见周紫韵时，她的眼波动了动，对着周紫韵道：“周紫韵，你跟我进来。”
周紫韵的心里一愣，也不敢耽搁，连忙应身起身，跟在顾如意的身后走了进去。
阿叶看着周紫韵的身影对着边上的翠浓道：“王妃娘娘单独叫周紫韵进去做什么？”
翠浓看了她一眼，皱眉道：“做什么也不关我们的事情。”
阿叶这才住了嘴。
这边周紫韵跟着进去后，见到屋内的凌乱场景，又看到顾如意微微有些凌乱的发丝，轻轻开口道：“娘娘，奴婢为您重新梳头吧。”
顾如意看向周紫韵的脸色变得十分温和，笑道：“我知道你一向贴心。”
顾如意坐在铜镜前看着里面有些憔悴的模样，突然笑道：“是有些乱了，你来为我梳头也好。”
周紫韵便抿着唇走了过去。
屋子内安静的异常，周紫韵也没有说话，默默帮着顾如意除着头上的钗饰。
忽然，顾如意道：“周紫韵，你觉得我这王妃当的，可不可笑？”
周紫韵想了想，说道：“王妃娘娘的身份尊贵，是多少贵女求也求不来的，京城里很多人都羡慕姑娘呢。”
顾如意苦笑了下：“ 我在顾府时，人人都是真心为我的，京中从前的闺阁好友，也羡慕我嫁给了俊美的晋王爷。”
“可日子到底是怎样的，你跟着我过来这些日子也该瞧见了。”
“空顶着个王妃的头衔，却得不到丈夫的疼爱，甚至还比不上一个下贱的婢女。”
说着顾如意又叹了口气：“我现在这处境，怕母亲担心，也未和家里人多说，只怕我院子里的那些丫头，表面看着对我恭敬，背地里只怕也是在看着我的笑话。”
周紫韵的手一顿，连忙道：“娘娘不要这么想，娘娘身份尊贵着，何必在那些意丫头。”
顾如意看着镜子中正在为她梳头的周紫韵笑了下：“周紫韵，以你的容貌，你甘心做一名丫头么？”
周紫韵低着头做手上的事，轻轻道：“奴婢没想那么多。”
顾如意的笑意加深：“要是万一有一天你能摆脱丫头的身份，你愿不愿意？”
周紫韵的心一颤，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顾如意：“奴婢不懂娘娘的意思。”
顾如意看着周紫韵脸上有些不安的表情，笑出了声：“我不过是随口一问，你倒还紧张了。”
周紫韵笑了下，不安的情绪微微松下，没有说话。
房间静谧下来，旁边的香炉缭缭升着青烟，窗纸上透着天光照射进来，空气中细微浮着尘粒，几乎让周紫韵觉得仿佛回到了在顾府的安静时刻。
头发梳好后，顾如意看着镜子中的人，笑了笑：“你梳头我一向满意的。”
她又看向周紫韵深色的丫头长衫，皱了皱眉道：“怎么没穿我给你的衣衫，耳坠子也没带。”
周紫韵低头看了看身上，老实道：“奴婢觉得颜色有些艳了，看其他丫头也这样穿的，就没穿娘娘送的了。”
顾如意皱眉：“你与其他丫头怎么能一样，你是我历来信任和看重的丫头，穿戴自然要比其他丫头好了。”
顾如意说着，就又从妝匣里拿出一对白玉耳坠，过去亲自替周紫韵戴上。
周紫韵不敢推开顾如意，只能呆呆的让顾如意给她戴耳坠。
顾如意替她戴好耳坠，笑道：“这样瞧着，我看比我都好看了。”
周紫韵吓得脸色一白，连忙道：“奴婢怎比得上娘娘。”
顾如意看着周紫韵的神情，笑了笑，又去拿出了一套衣裳过来：“换上吧，往后你这种衣裳可别再穿了。”
周紫韵接着衣裳看去，明艳艳的桃红色，她有些犹豫道：“娘娘，奴婢穿这样的颜色，有些不合适。”
顾如意看了她一眼：“我说合适就合适了，你只管穿出去，谁要敢说半个字的闲话，我让人打烂她的嘴。”
这还是周紫韵第一次从顾如意的口中听到她惩治下人的手段，她微微觉得面前的顾如意同以前的大姑娘有些不一样了，可她也不敢多说，拿着衣服沉默，心中却百转千回。
顾如意看周紫韵不动，脸色微微有些冷，提高了声音：“怎么，你是觉得我送你的衣裳你不喜欢？”
周紫韵被顾如意突然变冷的声音吓住，白了脸，连忙道：“奴婢喜欢的。”
顾如意看着周紫韵：“那现在就先去把衣衫换了，这旧衣我就让人拿去扔了。”
捧着衣服的手指收紧，周紫韵说道：“奴婢回去换吧。”
顾如意这才笑道：“你我之间有什么，你就在我屋子里换，大不了我不瞧你就是了。”
周紫韵知道没法子拒绝，她想着不过是换套衣裳罢了，点点头，才咬着唇去屏风后换衣。
换好了衣服，周紫韵从屏风后出来，顾如意瞧见了，眼底处难掩惊艳和一丝其他情绪。
她过来去拉住周紫韵，看着那张在桃红色衣裙衬托下越发娇艳的脸庞，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家周紫韵就该这样穿，大好的年纪，怎么能穿的像个老太太似的。”
周紫韵苍白着脸低头，脑袋中一阵混沌。
接着她又听顾如意道：“我也想开了，与其与王爷这般闹下去，不如我主动服个软。”
“周紫韵，等晚间王爷回来，你替我过去叫王爷过来用饭吧。”
周紫韵抬起头，看向顾如意那双温和带着笑意的眼睛，她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艰难，却还是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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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紫韵捡起地上的纸伞，看看被树枝刮的缺了一角的伞，周紫韵顾不上手掌的疼痛，对着一边快哭出来的丫头安慰道：“刚才晕了一下，没什么的。”
“我们快走吧。”
那丫头也知道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却还是不放心的的问了一句：“你真的没事吗？我看你手流血了。”
周紫韵笑了笑：“就是手掌划了，没事的。”
“走吧。”
那丫头还是担心的看了周紫韵一眼，点点头跟在了周紫韵的身后。
周紫韵没有回大夫人的院子，而是直接回了丫头房，从箱子里找了件衣服换上后才去扯了布条缠手上的伤口。
这时门口处秋云忽然走了进来，周紫韵见了手上动作顿住：“你怎么回来了。”
秋云在门口处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进来道：“刚才收了衣服回院子，听说大夫人去了老太太那，又看见你浑身湿了往这边过来，就跟过来瞧瞧。”
说着秋云坐在周紫韵的身边问道：“你没事吧？”
周紫韵摇摇头，继续缠着手上的布料：“没事，就是手被划了。”
秋云看过去，皱眉道：“你怎么回事，走路也能划着手。”
周紫韵笑了笑：“雨太大了。”
她又看着外面：“也不知道这一场要什么时候才能停了。”
秋云看向外面：“这一场估计得两三天了。回过头就看见周紫韵已经倒在了床上，就问道：
“你怎么了？雨淋了不舒服吗？”
周紫韵点点头，姣好的脸庞埋在被子里，眼底有些疲惫：“头有些晕。”
秋云看她头发湿着还躺在床上，连忙去拿了条干帕子过来：“好歹把头发擦擦，小心以后老了头痛。”
周紫韵呼出一口气，身上发冷，摇摇头：“我歇一会再擦。”
秋云也不听她的，拽着周紫韵起来，坐在周紫韵身后就为她擦头发。
那一头长发柔软而顺滑，秋云也忍不住感叹了声：“跟绸缎似的，我看大姑娘也没你的顺。”
她又低低一声埋怨：“就是不爱惜自己。”
周紫韵低着头，苦笑一声：“每次总是你关心我。”
秋云哼了一声，没什么好声气：“我再关心你，也不是你的老妈子，自己的身子都不仔细，病了才知道了。”
周紫韵哑然失笑，没了声音，接着她又叹了口气，就软在了秋云的怀里。
秋云顿了下，问道：“你怎么了？”
周紫韵摇摇头，轻轻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总是想回家。”
“刚被卖来这里的时候，我只有七岁，懵懵懂懂的，还不知道主子赐名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留在这里，就永远只能叫周紫韵了。”
秋云这时反而好奇起来：“你从前一直没说过你以前叫什么名字。”
“你以前到底叫什么啊？”
周紫韵回头看向秋云：“那你叫什么？”
秋云顿时大怒，用力摇着周紫韵肩膀：“你不记得了？”
“你真不记得了？”
“当初你第一次来大夫人院子时，还是我带的你，第一晚我可就给你说了。”
周紫韵被摇的越发头晕，连忙道：“想起了想起了。”
“那我叫什么？”
周紫韵认真想了想，笑着道：“春花。”
秋云这才作罢，反问道：“快说呢，你以前叫什么？”
周紫韵笑了笑，凑到秋云耳边小声道：“魏长安。”
母亲说，是岁岁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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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是在晚间雨声歇了一阵的时候才回来的，因着下大雨，天色早早就暗了下来，院子内也早早就点燃了灯火。
周紫韵站在一边，接过贴身丫头阿春递过来的湿衣，阿春又叫她和秋云一起去打热水过来。
周紫韵点点头，把湿衣放去了洗衣房，就端着铜盆去打水。
虽说雨歇了大半，但仍是飘着小雨，两人就顶着铜盆在雨里跑，哪想到了厨房，恰巧碰见二房太太院子里的丫头来打水，两个丫头一人提着两个木桶，周紫韵和秋云只能眼睁睁看着灶房的水一点点下沉。
眼看快没水了，秋云连忙过去拦着：“好歹留一些，我们大夫人等着用呢。”
周紫韵认得那丫头，同她一年来的顾府，忙上去喊道：“阿桃姐姐。”
阿桃见了周紫韵，看了眼秋云，过去对着周紫韵笑着笑：“妹妹，不是姐姐不让，只是我们二房的厨房恰好坏了，这才过来借些热水。“
“再有我们太太如今怀了身孕，这些日子吐得厉害，身上出了许多汗，正等着水沐浴呢。”
周紫韵知道阿桃现在是二房太太的贴身丫头，听说二太太怀了身孕，有些不忍，再说先来后到也不应该，点点头没说话。
待阿桃她们打完水，秋云看着剩下还不够一盆的水，对着周紫韵无语道：“你瞧瞧，等水烧好了，我们回去该挨骂了。”
果然，两人打着水回去，林嬷嬷就守在门口，见了两人，气得骂道：“打个水也不会？夫人正等着用水呢，你俩磨磨蹭蹭做什么？”
秋云挨了骂不服气，将刚才二房的事儿说了，哪想林嬷嬷更气了，布满皱纹的手指用力点了点两人的额头，骂道：“大房的事要紧还是二房的要紧？”
“你们要是在这呆不住，自己去二房那里伺候。”
两人站在那没说话，林嬷嬷骂够了，摆摆手这才让两人进去。
晚上回去路上，秋云想起大夫人冰冷的神情有些委屈：“明明是二房的不让，难道我们还能抢的不成。”
周紫韵头晕的厉害，还是安慰她：“做丫头挨骂都是寻常的，你别想多了。”
秋云仍是不岔，为周紫韵不平起来：“我倒罢了，本来就是个二等丫头，可你以前可是贴身跟着大姑娘的。”
“大夫人不让你跟着大姑娘，把你调去了正院，也是二等丫头，月例少了不少，难道你也想得过去？”
周紫韵脑子混沌，听罢只是低声道：“贴身丫头也好，二等丫头也好，都是丫头，都是身不由己。”
秋云还想说话，一转头就看见周紫韵脸色惨白，脸色差得很，一惊道：“你怎么了？”
周紫韵感觉身上冷的打颤，额头上却冒着汗，她握住秋云的手臂，有些吃力道：“没事，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秋云摸摸周紫韵的额头，发现那里烫得很，气到：“怎么没事，我看八成是下午淋了雨风寒了。”
周紫韵没有力气说话，点点头：“先回去再说。”
回了丫头房，秋云就说：“干脆我现在去找林大哥，他经常出府，我让他带点药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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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周紫韵吐得更厉害了些，特别是早上的时候，周紫韵更是胃里面难受得吃不下东西，甚至只是吃一口白粥，她都能吐出来。
看着阿叶翠浓她们惊讶的眼神，周紫韵不知道该怎样解释，忽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阿叶皱着眉道：“之前不是让先生看过了么？怎么还是这样？”
周紫韵看着碗中的粥，强忍着不适笑道：“刚才只是有些烫到了，所以不小心吐了出来。”
周紫韵说，又忍着恶心吃了一口粥，对着阿叶道：“姐姐不用担心我，我已经好了的。”
阿叶看周紫韵轻松的样子，这才放心下来：“那我先走了，这会儿王妃娘娘该和王爷醒了。”
“我先去替红叶姐姐。”
周紫韵点头，等到她到主院的时候，王妃娘娘和晋王爷正在用饭，阿叶和翠浓站在一旁伺候，周紫韵就没进去，守在了门边。
现在已是深秋，一月里也难有几天好天气,树梢上的树叶开始落败，微微开始发黄。
周紫韵看着落下的枯叶出神，心里想着事情，连顾如意和晋王爷什么时候出来的都不知道。
还是阿叶推了推周紫韵，周紫韵才连忙在后面跟上，更没有注意到晋王那有意无意放在她身上的目光。
阿叶在周紫韵耳边偷偷道：“王爷已经许久没有跟着王妃娘娘一起逛园子了，这感情，好像又回到了新婚呢。”
周紫韵看过去，只见晋王爷搂着顾如意，两人靠着慢慢往前走，也不知道前面晋王爷说了什么话，就听见顾如意的轻轻笑声。
周紫韵笑了一下，眼神看向了一边的花枝上。
晋王爷和顾如意走到一处凉亭里坐下，周紫韵手上被递了垫子，她反应过来，连忙过去垫在石凳上。
周紫韵垫好垫子正准备退下时，手腕却忽然别晋王爷拉住：“倒茶。”
顾如意脸上依旧挂着笑意，未看周紫韵一眼，周紫韵低着头，默默接过翠浓递过来的茶壶，为两人斟茶。
只是她刚放下了茶壶，晋王忽然拉住了她的手，对着顾如意道：“你这丫头的手，我瞧着怎么这么细嫩？”
顾如意笑了一下：“她以前一直贴身跟着我，身子又弱，就没做过粗活，养的是精细些。”
晋王爷点点头，眼神看向有些慌乱的周紫韵，皱眉道：“你怕什么，我不过是摸摸手，你这样倒让我无趣了。”
顾如意看了眼周紫韵，才对着晋王爷道：“我这丫头胆子是小了些。”
她说着让周紫韵退了下去，换红叶过来斟茶。
退到一边的周紫韵沉默着，旁边的阿叶轻轻问她：“你没事吧？”
周紫韵摇了摇头：“没事。”
晚间的时候，顾如意忽然叫住了周紫韵，在昏暗灯光下，顾如意的脸色鬼魅，此时看去，竟让周紫韵有些害怕。
房间内只有她们两人，顾如意摸着周紫韵的脸，惋惜浮于脸上：“周紫韵，从你刚被买进来时，我就选中了你。”
“我选你，不仅仅是因为你在那一众丫头里格外出挑显眼，而是我一瞧着你，就忍不住想要护着。”
“你心思剔透，我知道你心里什么都明白，可你也一直对我忠心，也算我没有看错了。”
说着顾如意叹了口气，转身过去半躺在春塌上：“其实年少时我对晋王爷是爱慕的，那时京中女子多爱慕他，他身份高贵，皮囊又好，平日里也是笑盈盈的，瞧着都是好脾气。”
“圣上赐婚的那夜，我高兴得一夜都没睡，只盼望早日嫁给他。”
“但是我嫁给了他后才知道，他早在我之前身边就宠姬无数，虽说贵妃娘娘全给遣散了，但一个人的性子又怎能改变呢？”
说着，顾如意看向发愣的周紫韵：“周紫韵，如果你在我这个位置，你会怎么做？”
周紫韵摇摇头：“奴婢不知道。”
顾如意苦笑：“如今我对晋王也仅剩一点年少的情愫罢了，而我如今要的，是身为王妃娘娘的荣华，能为晋王诞下第一个孩子，稳固我的身份。”
“我嫁入王府几年，一直未有身孕。”
“所以这个时候，我与晋王之间，再不能一丝差错。”
周紫韵看向顾如意，她忽然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她只觉得悲凉。
顾如意招招手让周紫韵过去她的身边，周紫韵跪坐在顾如意身侧，顾如意看着周紫韵，眼里有一些情绪：“周紫韵，虽然你是我房里的人，但是如果晋王爷真的看中你……”
“你要明白，我也帮不了你，你只能看你自己造化了。”
“你不要怪我，也不要疏远我。”
周紫韵沉默的低头，她其实心里清楚顾如意现在同她说这些话，是怕她万一得到晋王爷恩宠来和她争宠，但顾如意对她的照顾却的确是真的，她也根本不可能会跟着晋王。
她永远都不愿意像荷香院里那位一样，那样屈辱的被人打死。
周紫韵点点头，看着顾如意道：“娘娘，奴婢不会怪娘娘的。”
顾如意微微松了一口气，拍着周紫韵的手：“好周紫韵，你我主仆多年，你要记着，要是王爷真宠你，我也不会怪你，只是到时候你多来陪我就行了。”
“你放心，只要你我还如从前一样，该你有的，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今夜你就早些回去休息，唤她们进来伺候吧。”
心底有一丝丝的心寒，周紫韵点头，默不作声。
出去后，外面的夜风寒凉，周紫韵忽然对着门口的阿叶文道：“王爷今夜不留在这里么？”
阿叶也有些疑惑：“这几日王爷都留在这里的，晚间还同王妃娘娘一起用饭呢。”
周紫韵只是点点头，才道：“娘娘让你们进去。”
阿叶咦了一声：“你不一起进去么？”
周紫韵已经走到了庭院里，看着站在灯火下的阿叶道：“娘娘让我先去休息。”
阿叶一愣：“你身子又不舒服么？”
翠浓走到她的身边拉她进去：“娘娘的吩咐，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赶紧进去伺候。”
周紫韵被拉着，也来不急说话，就被拉进了屋里。
周紫韵没有说话，捏着的手指松开又捏紧，看着外面黑漆漆的路面，还是抬腿往前面走去。
其实周紫韵心底已经隐隐猜到了些什么，但是她如今就像是被顾如意献出去的鱼肉，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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