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地下车库，拐角处就是一个很大的仓库模样的房间。

里面赫然是各种机器，水切机、线切机还有不少唐宋元没见过的机器靠着一面墙摆放的整整齐齐。

中间是一张长条形的工作台，上面摆了各种工具。

倪德宏的形象在唐宋元心里又高看了几分，这老头年轻的时候，必然是个想做就做，而且动手能力极强的人。

而且他所说的玩石头，可不是浪得虚名。

“放哪儿吧，扛着不累吗？”

倪德宏打开灯，指了指工作台说道。

唐宋元轻轻放了下来，倪老头又说道：“那边有水有咖啡、茶叶，要喝自己烧，吃得也不少，要吃什么自便。”

说完，也不管唐宋元二人，自顾自的端详起工作台上的木那原石。

他拿着手电筒，配合着另一只手放在石头上，表情专注眼神像是在看心仪已久的情人。

苍劲有力的手指轻轻挪动，一寸一寸的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感知着石头表面所反映出来的各种信息。

李阳秋倒是个自来熟，虽然他也是第一次来。

可这家伙顺着倪老头所指的方向，不一会儿就翻出一个水壶，打上水便烧了起来。

然后清理茶具，顺便问唐宋元要喝茶还是咖啡。

唐宋元白了他一眼，道：“橙汁儿，有吗？”

主打的就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

“操！”

李阳秋朝他竖起一根中指，接着便不管不顾的给他倒了杯茶。

“你俩过来一下！”

十来分钟后，倪老头朝两人招了招手道。

二人走了过去，倪老头看向唐宋元道：“说说你是怎么想着买这块料子的？”

唐宋元不由的愣了一下，我怎么说，总不能给你说我有透视异能，直接把石头给看穿了吧。

“额......”

“这块料子皮料紧实......”唐宋元内心急速转动，搜索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这方面的词汇道：

“还有它表面脱沙严重，灯光打上去非常通透......”

倪德宏嗤笑一声：“紧实倒是挺紧实的，灯光就是狗屁不通了！”

说着，他便拿起桌面上的强光小手电打在石头上，黄橙橙的皮料外壳下，只呈现一种朦朦胧胧且浑浊的白光。

“你给我说着叫通透？”倪老头随手关掉手电筒放到一边，然后拍了拍原石道：

“灯光打上去说明这块料子的雾层很厚，你在玉皮上看到的这种脱沙感，实际上都是雾层的外部裸露。”

然后他翻了一个面，指着原石上的一个区域道：“从这个地方看，料子内部的基础种质应该还是不错的......咱们切一刀看看？”

最后一句是看向唐宋元说的。

唐宋元觉得跟他从透视视野看到的大差不差，这倪老头还真能通过石头的表象观玉，即使有些偏差，但已经是非常厉害的手段了。

他点头道：“那就切一刀。”

把料子抱进线切机里，调整好下刀的位置，拧紧卡扣最后盖上盖子。

开动机器后，倪老头看向李阳秋道：“预计要切个把钟头，这会儿闲着也是闲着，带你们去看看我的珍藏？”

“好的呀！”李阳秋笑嘻嘻的说道：“倪老爷子纵横江湖多年，收藏品必定是一等一的，一般人可能都没机会见。”

倪德宏得意的哼了一声，说了声跟我来吧，然后转身走向一扇看起来就很结实的大门。

打开门只见里面漆黑一片，倪德宏在墙上摸索了一下，最后在一排的开关中摁亮了一盏黄灯。


“谨慎一些是对的！”

进门后，李阳秋甩手把自己的行李扔在靠门口的床上，接着四仰八叉的躺了上去。

“对了，你现在可以说留着这块料子，是准备要做些什么了吧......”

唐宋元也放好了自己的不多的行李，推开洗漱间的门道：“明天你就知道了，我先去洗澡了！”

“要不一起？”李阳秋贱兮兮的问道。

“来呀！”唐宋元毫不示弱的朝他招了招手道。

一夜无话，次日早上，二人在酒店的餐厅用过了自助早餐。

唐宋元退了房，带上李阳秋一起打车前往尚德拍卖行。

“难不成你想把这块玉坯给拍卖掉？”

下了车，看到拍卖行门口的牌子，李阳秋不解的问道：“昨天晚上那样的场合，才是最好的翡翠交易圈子，那些人也更懂得行情也不吝出价购买......”

“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的废话这么多！”

唐宋元径直往里面走去，“想知道我怎么打算的，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虽然来得早，但于清然已经上班了。

在尚德古色古香的会客室里，于清然再次接待了唐宋元和李阳秋二人。

“唐先生去而复返，是还有什么问题想交待，或者我们尚德还有什么可以为唐先生做的？”

唐宋元也不废话，直接翻开自己的背包，从里面取出了昨天晚上收获的极品冰种满绿色翡翠。

他还没开口介绍，于清然娇艳欲滴的小嘴已经张成了一个大大的O形。

“极品冰种翡翠，而且还是满色的......”

于清然惊讶万分的说道：“这种翡翠的坯子在魔都是很少见的，唐先生是怎么弄到手的？”

冰种翡翠自然不算太稀少，不过多数是在赌石或者翡翠圈里流转，接着按照需求做成成品然后进入市场，去完皮的毛坯确实还是不多的。

唐宋元微微笑道：“意外收获，于小姐觉得，这块料子用来作为卧虎藏龙的底座，是否合适呢？”

于清然看向唐宋元放在台面上的翡翠料子，眼神又恢复了专业道：“我可以上手看看吗？”

在得到唐宋元点头同意之后，于清然小心而艰难的捧了起来。

审视了一遍之后，说道：“这块料子无论是种水还是颜色、底张等都是极好的，用作卧虎的底座确实非常合适。”

“不过这样的料子，如果是在翡翠圈子里，至少能价值四五百万，唐先生真的舍得这么大的投入吗？”

潜意思是这么好的料子，不拿来车珠子可惜了。哦不，不掏镯子可惜了。

唐宋元轻描淡写的回应道：“这个不是什么大问题，我的期望是这块料子，能够跟那块卧虎形成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就是不知道雕刻的工期能不能赶得上？”

翡翠毛坯分量不轻，于清然还是小心的放了回去，说道：

“这个唐先生尽管放心，这里是魔都，消费能力在全国范围来说都是最顶尖的，”

“还有我们尚德雕刻师傅的工艺那是没得说的，既然唐先生已经这么决定了，那我们还需要签署一份补充协议......”

“至于工期方面，距离我们尚德下一次的拍卖还有十来天的时间。”

于清然笑盈盈的说道：“这么些时间对我们尚德的工艺师傅来说，完全足够了。”

补充协议是对双方权益的保障，唐宋元自然也没有意见，欣然同意了。

“那唐先生稍坐，我去准备一下很快回来......”于清然飘飘然起身，去准备补充协议。


拍卖会继续进行。

一直顺利的拍了三十多轮，这期间有唐宋元看好的，但基本都被其他人以更高的价格买走。

这些赌石玩家都是常年玩石头的赌客，对于皮壳和灯光表现好的翡翠毛料，自然是宁杀错不放过。

指望从他们手中捡漏，好像有些难度。

而且能够进入这里的翡翠原石，必然是经过千挑万选的，都是行家里手，谁也瞒不了谁。

当然也有流拍的，这种就属于大家都不看好的类型。

任凭方洪毅怎么叫卖，众人都无动于衷，最终无人出价导致流拍。

接下来又有一块唐宋元看好的原石被送上来。

“这是一块我个人非常看好的莫西沙老坑料！”

主持人方洪毅笑呵呵的介绍道：“编号MX-9257，毛料整体73斤......”

“底价二十万人民币，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五千，各位请出价。”

他话说完，现场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在场的众人都表情迥异的看着台上的方洪毅，就是没有人出价的。

“倪老板，”方洪毅求助的目光看向倪德宏：

“您老人家今天就拍到两块原石，难得的莫西沙老坑料，你不该错过的。”

倪德宏脸上似笑非笑的看了那块石头一眼，说道：“不好意思啊方老板，这块石头我方才看过，确实是莫西沙的老坑料......但是！”

“但是它的风化结构没达到我预期的效果，而且玉壳上盐砂皮、泥沙皮混杂，凸显出不致密不紧凑的表现。”

“轻轻一碰皮壳上的砂还会掉下来，这种料子就算有种水，大概率上种水也会很嫩。”

“还有这么厚的皮，灯光下毛都看不到，变数和赌性都太大了，我可不想我的钱就这么随随便便打水漂......”

“倪老板说的是！”当即有人附和道：

“虽然是赌石，但这块料子的表现也太差了，赶紧流拍看下一块吧！”

在场的人纷纷点头，不知道是赞叹倪德宏的观点，还是赞同赶紧切换下一块，免得耽误他们的时间。

但方洪毅明显还想挣扎一下，又开口问了一句：“莫西沙老坑料编号MX-9257，底价二十万，有人愿意出价吗？”

“二十万了零五千！”

唐宋元响亮的声音在会场的后方响起，惹得众人无不回头另眼相看。

这哪里来的傻子，前面的人话都说的这么透了，还死撞南墙不回头的拍下来？

钱多烧得慌吗？

“又是这个愣头青......”

众人纷纷议论着：

“二十多万，就当让他买个教训吧......”

“呵呵，赌石是这么好玩的吗？”

就连李阳秋也忍不住朝着唐宋元疯狂的吐槽，“大哥，你没事吧，那么多高手都觉得这块料子不行，你还非要上赶着买下来？”

“你说你何苦来哉？”

说着，他还一边惋惜的摇头道：“这可是二十万啊......对了，你哪来的二十万？”

唐宋元以前的家境情况李阳秋是知道一些的，家境贫寒养父母双亡，却没想到他居然能随随便便拿出二十万出来玩赌石。

唐宋元抿了抿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来，最后说道：“回头再说......”

台上的方洪毅却面色一喜，确认的眼光看向唐宋元，笑呵呵的说道：

“这位先生出价二十万零五千，还有人出价的吗？”

这些人都不看好这块原石，自然没有人再出价的。

三次问价之后，唐宋元顺利拍下这块产自莫西沙的翡翠原石。

等到方洪毅的木槌落下，他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在他的透视视野下，这块翡翠的外表确实表现不佳，而内部也确实如同倪德宏说的那样，变数很大。

首先就是皮壳很厚，足足有十多公分的雾层，但雾层里面翡翠的玉肉部分，种水罕见的达到了冰种级别。

冰种翡翠在业内已经算是稀有级别，成色好点的冰种翡翠，在市场上能达到百万一公斤的价格。

但不好的地方就在于内生裂很多，而且很细。

最关键也是唐宋元最看好的中间区域，大概一个饭碗大的范围，翡翠的内生裂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亮眼而盈润的翠绿。

浓浓的一片化开的翠绿色连在一块儿，就像是这块原石的核心一般，亮眼而纯粹。

“奈斯！”

唐宋元直呼捡到宝了，这应该才是他此行最大的收获。

别的不敢说，这块莫西沙老坑料核心部分的冰种翠绿翡翠，绝对能让他收获满满。

“你还真拍下来了？”李阳秋吃惊的说了一句，

他还是没想明白，那么多行家里手都不感兴趣的石头，唐宋元为啥要买下来。

唐宋元呵呵笑了一下，说道：“安啦，石头未开一切皆有可能，不是吗？”

“希望如此了！”眼见木已成舟，李阳秋还是顺着他的话头说道：

“我以前听常听他们业内人吹牛逼，赌石这一行什么奇迹都是有的，所以......”

“所以相信奇迹吧！哈哈！”唐宋元接过他的话茬笑道。

这时候，已经有不少人从拍卖会的现场离开。

他们有的是已经买到了自己心仪的原石，转到后方的工坊区切割，有的则是对之后再出场的原石不感兴趣。

因为越是到最后竞争越是激烈。

李阳秋就属于后者，他今晚上已经下血本拍下了一块，便跟宋振国说了一声，再跟唐宋元商议道：

“我先去后面切毛料去了，你要不要一起过去？”

唐宋元看场上你来我往竞相争夺的架势，考量到自己的财力便欣然应允了。

现在自己的底蕴还不够，但再给自己一点时间，日后再有这样的拍卖会，那笑看风云的主角必定是我！

二人在主席台旁边的管理处，缴纳了剩余的费用，拿到了各自拍下的翡翠原石。

后方的工坊区内已经有不少人已经切上了，好在方洪毅这个工坊够大，准备的机器也不少，倒是还有空闲的。

李阳秋拍下的原石个头不大，在师傅的建议下选择了水切。

唐宋元手中的两块毛料个头都不小，马萨场口的那块更是重达二百多斤，就只能上线切了。

看着几个工人师傅操作着机械把两块原石分别放进不同的线切机里，盖上盖子开始切割，唐宋元这才看到李阳秋在那边双手合十，念念有词的样子。

“你搁这儿干啥呢？”

李阳秋回头看他，一脸的理所应当道：“许愿啊！”

唐宋元没好气的说道：“你这个时候再许愿有个毛用，要不不赌要赌就要赌的干脆一点，或者你对着我许，我来满足你的这个愿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