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1】

王明阳停下敲打键盘的动作，办公室已经没人了，窗外的雨水疯狂拍打着玻璃，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他掏出手机，发了一则消息：

“今天雨真大，估计要在公司过夜了。”

名为江宛婷的联系人很快回复过来，“给你留了晚饭，等下送过去，等我。”

“路上注意安全！”

等了一会，无消息回复，王明阳打开收音机听起了电台广播。

“紧急通知！我市受强降雨影响，局部地区未来两小时内会有暴雨台风等恶劣天气，请锁好门窗，避免外出！

其中xx区还会伴随雷暴等极端天气，请注意防范！！”

王明阳心头一紧，立刻拨打江宛婷的手机。

接啊！拜托接啊！！

连续响铃数次后，手机中传来了冰冷的机械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或对方不在通信范围内，请您稍后在拨......”

【此处省略一大段英文】

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心脏没来由的刺痛。

火速下了楼，一辆警车疾驶而过，身后跟着一辆救护车。

“外面危险，先生请待在室内！”

一个护士探头向他喊道，车子并未停止。忽然，又一辆救护车经过，他再次听到了相同的一句话。

来不及思考，王明阳疯狂朝家跑去，路上不断有警车向他鸣笛，他都视而不见。

脚下积水淹没脚腕，浓雾升起，狂风肆虐下，能见度无限趋近于零，雨势愈来愈大，隐有波浪翻涌。

王明阳放声嘶吼着，朦胧间，一个身影被浪头冲走，他愣了愣，二话没说追了上去。

却是一个人体模型。

水位及腰，他想回到岸上，但为时已晚，只得努力站稳脚步，最终力气用尽，脚一滑，摔落水中。

……

再次醒来，王明阳已身处医院。

护士注意到他，简单询问后，叫来了主治医师。

“你叫王明阳，是一家小型互联网公司职员，目前和女友江宛婷同居，我说的对吗？”

“没错。”王明阳情绪低落，拽着医师的手不肯放开，“婷婷在哪？你们找到她了吧！她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王先生请您冷静。”护士小姐忙拉开他。

“关于江小姐，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人确实找到了，并且平安生还，只是......”医师瞥了一眼王明阳，有些不忍道：“头部遭受外伤，至今神志不清，很可能永远不会醒来，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植物人。”

轰——

王明阳脑中一下炸开，他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只得恳求见她一面。

医师答应了。

夜晚的走廊很黑，脚下睡满了遭难者的家属人，抬头看去，时针指着四点的位置，从事发至今，刚过去五个小时。

“就是这里，进去吧。”护士指了指病房门。

“谢谢。”

推门而入，一股药味扑面而来，唯一的病床上躺了个人，她双眸紧闭，额头缠满了厚厚的绷带，皮肤被积水泡的呈现病态的苍白。

王明阳几乎跪着挪到床边，浑身使不上一点力气，那只小手冷的像冰，房内无比寂静。

心率仪滴答滴答的响着，心率稳定在65左右，已脱离危险值。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出病房门，王明阳走到窗台旁发呆。

雨后的空气很清新，楼下积水已淹没汽车保险盖，车辆无法通行，救援队划着皮划艇，打着手电救人。

他突然平静下来，人祸可避，天灾难逃，或许这就是命吧。

“小伙子，有心事啊？”

一声苍老的声音响起，王明阳顿感些许熟悉，扭头却见一位白发婆婆正看着他，穿着朴素，笑起来露出脸颊两侧深深的酒窝，与江宛婷有几分神似。

“没事。”他擦了擦泪渍，笑，“婆婆您呢？也是陪家人来的吗？”

“我啊是来寻亲的。”婆婆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我在城外开了一家书店，有空常来坐坐。”

捏着那张硬卡片，背面是书店的正面照片，简约温馨的小屋，有些日式的风格，正面则是名字和联系方式。

【三水工书店】

【欢迎致电：125xxxxxxxx】

“三水工是别人起的，电话也是。”她扭头朝病房看了看，笑：“老婆子年纪大了，腿脚不太利索，准备找个接班人，这不，刚到市里便遇到了暴雨，迫不得已才来这里避避雨。”

“原来您和我同病相怜，都是被困在这里的可怜人。”

“不。”婆婆摇摇头，“假如江宛婷永远都醒不来，你打算怎么办？”

“您都听到啦......”王明阳垂下头，“那我就努力挣钱，带她去全世界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哪怕去物流当搬运工，去流水线做老黑奴，这些，都不算什么。”

“嗯。”

婆婆笑了，“倒还算个痴情种，倘若不嫌弃，我那里缺个打下手的，工作简单，包吃包住，工资嘛，多劳多得。”

“考虑一下？”

“这。”王明阳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对方递了名片，摆明了意思，去当个图书管理员？

有电子厂老黑奴挣得多？

关键是这个多劳多得，难不成记件的？店面看着不大，位置也偏僻，真的会有客人光顾吗？

“谢谢您，这件事请容我考虑考虑。”王明阳选择了保守。

“好吧！”婆婆略显遗憾，“希望下次见面时，你做好了准备，逃避是没用的，事情发生了，想办法解决才是当务之急。”

说完，婆婆离开了。

王明阳挥手道别，最后看了一眼名片，随手将它扔到口袋里。

第二天，他为江宛婷办理了出院手续。

医院并未挽留，他们尊重病人家属的意见。

轮椅是医师送的，他鼓励王明阳要勇敢活下去，并告诉他，病人需要的是陪伴，她的大脑是健康的，能听能思考，只是不能动，不能说话。

除此，与正常人无异。

王明阳辞掉了工作，整日推着江宛婷到处跑，游乐园、水族馆......一切两人曾经期待去的地方，他都一一带她去了。

期间，他忘却了她是植物人，只当她故意不理自己，亦或者玩太累睡着了。

疯狂之后，回到出租屋，一大堆账单堆到面前。

绝望如潮水般涌来，他下意识拿起水果刀想了结自己，顿了顿，终究缺了点勇气。

她还在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