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温桑芮江墨白的其他类型小说《雪莲温桑芮江墨白后续+全文》,由网络作家“臣寻”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三界开战那日,我的道侣一剑一剑挑碎了我的身体。因为他与我定过同生共死的契约,觉得自己还活着,我就还能复活。所以他用十六亿刀,终于切碎了我最后一块肉。甚至把我的心头血,喂给了祈求容颜永驻的温桑芮。我还是没复活。他以为我在吃醋,终于失了耐心,把我仅剩的头颅碾碎,要我付出代价。可他不知道。这次,我是真的死了。1江墨白每往我身上落下一刀,就对我说一声“抱歉”。“雪莲精可活死人肉白骨,只有你能救世。”他说一句,我就记一个数。每数到一万,我就吐一口血。起先还能腾出嘴来感叹:“不愧是三界盛名的仙君,每一刀都下得又快又准。”江墨白神色未动,甚至我溅出去的血都沾不上他的脸颊,依旧是那位圣洁的上仙。每一刀,都往我最致命的弱点而去。后来,我痛得连打滚都做...
因为他与我定过同生共死的契约,觉得自己还活着,我就还能复活。
所以他用十六亿刀,终于切碎了我最后一块肉。
甚至把我的心头血,喂给了祈求容颜永驻的温桑芮。
我还是没复活。
他以为我在吃醋,终于失了耐心,把我仅剩的头颅碾碎,要我付出代价。
可他不知道。
这次,我是真的死了。
1
江墨白每往我身上落下一刀,就对我说一声“抱歉”。
“雪莲精可活死人肉白骨,只有你能救世。”
他说一句,我就记一个数。
每数到一万,我就吐一口血。
起先还能腾出嘴来感叹:
“不愧是三界盛名的仙君,每一刀都下得又快又准。”
江墨白神色未动,甚至我溅出去的血都沾不上他的脸颊,依旧是那位圣洁的上仙。
每一刀,都往我最致命的弱点而去。
后来,我痛得连打滚都做不到,因为四肢都被他钉在了地上。
反而更看清了他的脸。
一如我们见第一面时那样俊美而冷漠。
几乎要让我怀疑。
这几百个年岁的相伴,难道都只是他为了找到我的弱点,做出的样子?
又一口血从嘴角溢出时,我已经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能哀求地看着江墨白。
“好疼……”
求他看在这几百年的份上,给我一个痛快吧。
声音微弱得,连我自己都听不清。
江墨白却听到了。
他猛地刺下来的手,就这么生生停顿在半空。
他似是怜悯地看着我。
就像清晨起床时交换早安吻那样,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
手上的动作却刺得更快!
剑尖一下下刺破我的血肉,我连抽搐都停止了,活像一具骷髅架子。
一滴水珠,却从我眼尾滑落。
雪莲就算化成了精怪,也还是植物,不会流泪。
那现在这……又是什么?
我干枯的手指颤抖着抬起,想擦去那一滴水,这动作却被江墨白看到。
“这是你心头血?”
江墨白眼底出现了一丝喜悦,他小心翼翼地把那露珠收集起来,反手将剑狠狠插在我想抢夺的掌心!
我的手掌,断了。
再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我只能任由江墨白细细刮去了我每一块肉,甚至连骨头都认真剁碎。
只剩一颗完好的头颅。
仙君的动作终于停了。
几乎称得上温柔地把我捧起来。
对我说:“十六亿刀,,等你再重铸回肉身,我就站着让你讨回来,可好?”
他语气轻柔,仿佛在跟我说什么情话一般,自信而笃定。
因为他听温桑芮唱过那支歌谣。
“人参骨头,雪莲精怪,超脱六界,不死不灭……”
所以他江墨白就确信,只要这世间还有我的一支根,我就能活过来。
毕竟无论感情多深厚,我都和他的温桑芮不一样。
只是一株植物。
只要残忍对我,苍生就得救了,多完美啊。
可他错了。
从他发誓只认我一人为伴侣的那天。
我本该自由的灵魂,就被他的誓言禁锢在人身里。
所以这么多年,我变不回雪莲的样子!
他明明都知道的啊……
我的头颅死死地盯着他,似乎想用视线将眼前人杀死。
可我的灵魂却从那瓶中丝丝缕缕地飞出来,不偏不倚,跟在江墨白身边。
他浑然不觉,偏着头等了半天,都没得到我的回应。
抿着唇淡淡一笑,“又生气了?”
“可我今日没时间哄你。”
说罢,他掏出锁灵瓶装满我的血肉。
至于头颅,被他别在佩剑旁。
他在等我复活,长出新的血肉来供他再次凌迟!
佩剑连着心脉,江墨白稳健的心跳被我听了个一清二楚。
而我被剧痛麻痹的思绪,蓦地生出些荒唐的想法:
如果江墨白真的知道我已经彻底死了。
会乱了心神吗?
会……后悔,因为温桑芮刻意编造的歌谣,就轻易杀了我吗。
2
江墨白大概不会。
得出这个结论时,已经是我死后第三年。
彼时,江墨白正带着我的头骨,和温桑芮行走在重归平静的人间。
试图刺激我复活。
当然,这个法子是温桑芮提的:
“凡人有一句话,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她向来讨厌我,只要我陪在你身边够久,她一定会忍不住的。”
她这话说的委屈,江墨白的面容都有些松动:
“等她醒来,我叫她亲自对你道歉。”
他说这话时,手指还不悦地敲在我头颅上。
我灵魂都跟着抖了抖。
我是不是还该感谢他,一边策划着与温桑芮的婚礼,一边还记得我这个发妻啊?
说两句蠢话,就能活死人,肉白骨。
这样诡异的道理,连三岁小孩都不信了。
可只要是从温桑芮说的,江墨白就信。
他向来是爱惜她,胜过我这个伴侣。
所以她一句:“我们结为道侣,这样她一定会忍不住的。”
“也算是了我一桩夙愿……”
江墨白便心疼地皱起眉,“当年我娶的本就应该是你。”
所以他按照温桑芮的要求,把我的头颅挂在房梁上,要我眼睁睁看着他与温桑芮成亲!
美其名曰,让我赎罪。
温桑芮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对我轻蔑一笑:
“亲眼看着爱人娶仇人的滋味怎么样?”
“可惜啊……你回不来了,他也只会信我。”
温桑芮“咯咯”地笑起来,盖着盖头走向江墨白。
江墨白冷峻的面庞在烛光照映下,显得柔情而宠溺。
纤长的指尖要掀起红盖头前,我猛地跑出了房间!
纵然是植物,也会生出私心。
而江墨白既然已经不要我了,那就让我走吧。
可我的灵魂,却被一股力量猛地拽了回来!
五脏六腑都跟着钝痛,我好半晌才能回神,可一抬头,就看见江墨白已经掀起了温桑芮的盖头。
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我就忽地想起,我也是求过他的。
那时的我对什么都很期待。
摇着江墨白的袖子,求他也给我一场幼稚的拜堂。
“我只要一个红色的盖头,你帮我掀开,好不好?”
因为他答应过我,他会永远尊重我。
可如今这一切,都是温桑芮的。
她声音娇妹:“郎君……”
江墨白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随后仿佛想起什么似的,仓皇地把盖头盖了回去。
“礼法已成,看来这招对没有用,我便先带她回去了。”
说罢,他拎着我匆忙往回走。
透过自己摇摇晃晃的脑袋,我看见温桑芮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我赢了。”
3
我知道他想起了什么。
无非是与魔界第一次开战时,他以为是温桑芮救了他。
那时他太虚弱,只半眯着眼睛将眼前人看了个大概,便晕了过去。
所以当然不会知道,是我生生削了自己半条胳膊喂给他,才换来他神功大成,以至能位列仙班!
醒来后,他盯着我怔了许久,要我去换一张脸。
因为我那时的脸,就是照着他江墨白给出的温桑芮画像捏的。
可那时,我不懂人性。
我不知道男子时常带着女子的画像,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只知道,跟他在一起,我就开心。
只要能开心,我就愿意为他做到任何事。
只是如今。
我什么都做不到了。
4
江墨白御剑回了客房。
他抱着我的头骨轻轻抚摸。
我不由得惨淡一笑。
直到最后,我化作的脸依旧与温桑芮有三分相似。
他不敢冒犯仙子,便拿我消遣。
果然,江墨白看着我,脸颊都开始滚烫。
呼吸愈发急促时,江墨白把我扔开,自己钻进了浴桶。
独留我孤零零地坐在地上发呆。
我这一生。
什么都没做到。
被江墨白强行采摘下来时,我想帮他拯救世界。
共同行走在人间第一百三十二年时,他喝醉了,说他爱我,我便不要名分地跟着他。
啊。
想起来了。
我忘记问了。
忘记问他说“我真的好爱你”时,看到的到底是我,还是温桑芮。
没等我想明白,江墨白已经走出来了。
白袍松松垮垮地披在腰间,黑发披在脑后,让他看起来有些阴郁。
他坐在床沿,把整张床都让给了我。
看似是给我足够的空间,实则是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他薄唇轻启:
“,你死了,我还能找来无数的替代品,争相为我送命。”
“我再等你……三天。”
“三天一到,我就去地府生捉了你的灵魂,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他就这么恨我。
阴风吹过,我的灵魂都跟着暗淡了几分,钻心刺骨地痛。
可他却看不到了。
江墨白看我还没有反应,有些焦躁地抓起了我的头颅。
五指用力——
“砰。”
一声轻响过后,一道缝自我的眼眶蔓延,直到遍布整个头骨。
之后,碎成了两半。
江墨白轻轻地说道:
“你下次回来,就别用她的脸了。”
骨头碎开时,我的灵魂仿佛被人扔进药罐子里狠狠捶打!
一声“痛”还没喊出去,下一锤先已经来到,似乎要硬生生把我整个人都碾碎成粉末!
直到天光微亮。
我才终于缓解了丝毫的疼痛。
指尖微微颤动。
大片大片的泪便涌了出来。
顺着我碎成千百块的灵魂,渗进身体里。
原来眼泪,就是酸涩的苦。
5
礼已成,温桑芮更有理由赖着江墨白不走了。
而自那晚之后,江墨白也认清了自己的内心似的,不再抗拒她的靠近。
反而开始有意无意地照顾她。
“她……”
当温桑芮再一次无意提起我时,江墨白竟然罕见地发了火。
他面色阴沉,眼底尽是不悦。
“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
说罢,他下定决心一般,从剑上取下我的脑袋。
像扔垃圾一样扔进杂草堆。
“如果她不肯复活,我就当她已经死了,一堆没用的死人骨头,不配跟在我身边。”
他一甩袖子,走得飞快。
而我静静地躺在地上。
这次明明没有受任何伤,可我浑身上下还是一点点地痛。
就像人类说的,难以愈合的伤口。
温桑芮等江墨白离开后,才笑着把我捡走。
“你怎么能中途当逃兵呢?”
“你可得好好看着我,到底是如何彻底取代你的呀。”
她以为自己瞒得很好,但其实我一直都知道。
她为什么恨我,还要把我带在她身边。
6
早在温桑芮还是凡人,离家出走快饿死时,是我救了她。
为了让她能活下去,我把自己的修为分了她八成。
毕竟我还可以再花几百年修炼。
人死了,就真的死了。
也因此,她成仙后变了模样。
如今想来,用着我的仙力,我的修为,化成的当然只能是我的脸。
温桑芮很满意。
直到我化作人形。
她害怕我们的关系被人发现,害怕被发现她只是个凡人,离了我,功力无法再进步哪怕万分之一。
所以她要我死。
想明白这一切时,他们二人已经回了家。
是曾经,我独自安置好,江墨白却从来没踏足过的那个家。
但温桑芮只说了一句:“我想有个家。”
他就带她来了。
温桑芮一点点试探着他的底线:“她也太不懂事了……”
“别在我面前提她!”
江墨白终于发了火。
温桑芮便知道,她成功了。
她泪眼婆娑,而只有我能看到的地方,她扬起一个笑:“那仙君,你身上,是不是有她一滴心头血啊?”
果然,江墨白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似的,甩手扔给她一个瓶子。
我知道,里面装着我的一滴泪。
能让温桑芮摆脱如今的束缚,真正取代我而活的泪。
也是我存在于这个世界最后的东西。
江墨白就这样扔了。
我仓促地笑了一声。
没有人听到。
只有孤寂的时间,陪着我在床底的厚土中,度过年复一年。
7
终于有一天。
房门被人仓皇地踹开。
侍童大声呼喊着两位仙人:“魔界、魔界攻打过来了!”
江墨白猛地坐起身,问道:“为何?”
下一秒,那侍童被人直直地扔进来。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门口的光。
他逆光而立,眉眼间带着几分残忍的神色:
“我来寻一株雪莲。”
“仙君,把她还给我。”
是我曾经最熟悉的声音。
魔君,萧言钦。
8
江墨白有一瞬间地慌神。
因为他与萧言钦打过三次,每次都是他落败。
说来可笑,每次还都是我救的他。
所以这时,江墨白第一反应是去摸剑柄上的我,却扑了个空。
一模迷茫在他脸上一闪而过。
很快,他就变回了那个永远镇定自若的江墨白。
“她不在这,请回吧。”
萧言钦周身都因为这一句话冷峻下来,“你说什么?”
温桑芮就是这个时候走出来的。
她身上只裹着一件浴袍,走动间露出两条修长的腿,朝着萧言钦轻笑:
“公子——”
她话还没说完,萧言钦的剑已经横在她脖子上,眼底尽是冰冷。
“你身上的修为是血怜的。”
“你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我低着头想。
这世界上能仅凭一口气息就认出我的,大概只有两个人。
一个江墨白,他觉得我是小偷,又舍不得我天材地宝般的身体。
所以对我虚与委蛇,恨我又要爱我。
另一个就是萧言钦。
他从不掩饰自己,见到我的第一天就搂着我不放我走,问我要不要做个交易。
“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但每十年,你让我吃一口。”
我说我要自由。
他便真放我走。
还饶有兴致地对我说:“我给你自由,但哪天你不再自由了,我便把你抢回来。”
当时我觉得这人真是变态极了。
连连催促江墨白赶紧跑。
现在……他却像是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从床底下爬出来,冲他道了个谢。
萧言钦似乎是感应到什么一般,朝我的方向看来,一瞬间微红了眼眶。
他紧紧攥着拳,对怔愣的江墨白道:
“你的命,和她,今天我必须带走一个。”
9
大概是我本体跟他走的欲望太明显。
温桑芮不受控制地朝萧言钦跌了两步,却被他侧身躲过。
她只好可怜兮兮地看向江墨白:“郎君……”
她喊了半天,江墨白神色微动,终于开了口。
语气近乎冷漠,却是冲着温桑芮的。
“你的修为……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哪里对温桑芮这么冷淡过?
他只会对我这样。
所以温桑芮只是一愣,就已经想着怎么编借口了。
毕竟,她也是这样把我害死的。
萧言钦却先嗤笑道:
“仙君还好意思质问别人?”
“你的修为是怎样升上来的,她便是怎样啊。”
“只不过她天资和运气比你差太多,没有的心头血,这辈子就要完了。”
他一字一句,像是甩在江墨白脸上的巴掌。
让江墨白的脸都微微扭曲起来。
我知道,他大概是想到了许多。
譬如,为什么温桑芮自成仙以来颇为用功,可修为却从来没进步过。
因为他们都是由我而生的!
因为江墨白饮食过我的血肉,所以他才仿佛没底线似的升修为!
而温桑芮没有。
所以她想要我的心头血。
而江墨白就这么给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
看他自认为完美的面具一寸寸剥落,露出里面慌张赤裸的人。
我才惊觉,这位仙君也不过是位凡人。
当年会因为怕死,强行和我绑定生死契,如今就会为了更多人,牺牲我。
可是我没看懂。
我只懂最简单的爱和恨。
但在刚刚,我学会疼了。
疼到我想忘却一切感情,重新做回那株潭底的植物。
疼到……我想当做再也没认识过江墨白。
温桑芮咬了咬牙,尽量放软声音道:“郎君,他可是魔君,最善于蛊惑人心!你千万别轻信他呀。”
她哭得楚楚可怜。
却让江墨白更为心烦意乱。
因为那张与我极为相似的脸。
因为他知道,如果换做我,我不会哭。
可他也不知道,我现在就在哭。
我第一次懂得了后悔的滋味。
江墨白握住剑柄,打断了温桑芮的哭泣声,问道:
“血怜她……为什么没有复活?”
萧言钦剑眉一挑。
“复活?”他语气中已经染上浓浓的杀意,“谁告诉你精可以复活的?”
江墨白的手松了又紧。
而萧言钦却步步紧逼:“精与世间所有生灵一样,死了,就是死了。”
10
江墨白猛地向后退了好几步,直至重重磕在床梁上。
这样的小伤本对他造不成任何伤害。
可江墨白却生生喷了口血。
鲜红的血迹喷洒在地上,像极了他亲手杀死我的那天。
江墨白双眼猩红,摇摇头,“不可能。”
“一定是你这妖邪在骗我,想让我因此滋生心魔,不战而败。”
他自欺欺人一般说道。
然后猛然拔出了剑,朝萧言钦冲去!
“别——”我忽地站起身想拦住江墨白,可灵魂却从他身体里直直穿了过去。
他打不过的。
“砰!”
萧言钦猛地抽回剑,与江墨白相撞在一起。
江墨白满脸都写满了不甘。
可他毕竟打不过萧言钦。
才几招,就被挑飞了剑。
他捂着胸口强行撑起上半身,眼珠却死死瞪着萧言钦。
萧言钦冷声道:“你用的全是她过时的功法。”
“无论是更高明的攻势,还是其解法,我都和试练过无数次了。”
“你破不了我的招。”
萧言钦说这些话时,隐隐有些怀念。
江墨白却颇为不满。
大概对我仅剩的那点占有欲又抢了上风。
是啊。
死后第五年,我才终于看清了他的感情。
不是对我的爱,只是对绝世珍宝的占有欲。
所以他从来不担心,也不用珍惜我。
原来是……从未把我当做人罢了。
我站在江墨白面前,擦干了眼泪。
明知道他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感受不到。
我还是抬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手掌穿过他的脸颊,带起滚烫的温度。
是我刚擦过的眼泪。
“放我走吧,江墨白。”
“我已经开始恨你了。”
江墨白终于是低下了头,耗尽全部气力的老人一般,吐出几个字:
“血怜在从这往南七千里,沿路。”
那是他把我扔下的地方。
名为“委屈”的情绪在我胸口冲撞。
我抬脚狠狠踹在他身上,却又一次扑了个空,反倒带着我自己摔倒在地上。
好疼。
好疼。
不是磕到的膝盖疼。
是我的心口在疼。
“好疼……”
我蜷缩在角落,紧紧地抱住自己,“我好恨你。”
萧言钦眉头一皱,拽着江墨白的领口,把他整个人都从地上提起来。
“你把她扔了?!”
“她为了你几次濒死,不得已来求我帮她恢复,你就是这样对她的?”
萧言钦猛地抬手,长剑狠狠贯穿了江墨白!
猛地拔出时,带出一大片血迹。
“我当初就该强行把她劫走。”
他这些话却给了江墨白希望,他捂着伤口,朝萧言钦爬了两步。
“你当时为她疗过伤?那……你现在还能救活她吗?”
11
鲜血不断从伤口往出涌。
江墨白的剑仍在一旁,已经失去了所有属于仙人的优雅。
也再没有还手的心思。
他卑微抓着萧言钦的裤脚,“你还有办法,对不对?”
萧言钦毫不留情地抬脚,把江墨白踹开,正好倒在我身边。
“人死不能复生。”
“你救了这么多年的苍生,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懂?”
我清晰地看见,江墨白的脸色骤然白下去。
不知道是因为萧言钦的话,还是因为失血过多。
总之……不可能是因为我。
我已经不会再相信江墨白所说出的任何一句话了。
江墨白嘴唇微微翕动。
随后转头看向一旁,不知什么时候昏迷过去的温桑芮。
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她是装的。
江墨白面上却仍流露出几分不忍。
多可笑!
他杀死我的时候,都不曾如此动情。
那我算什么?
江墨白,那我算什么!
见此,萧言钦冷笑了一声:“好一对神仙眷侣。”
说完这句,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他要遵守承诺去找我了。
可惜了,要他白跑一趟了。
我紧紧咬着下唇。
萧言钦于我大概只算个陌生人,他尚且能做到这样。
而江墨白,还在原地坐着。
直到温桑芮都从地上爬起来,娇滴滴地喊着他的名字。
他还是没回过神的样子。
只是微微张口喊道:
“血怜……”
12
温桑芮被他这句刺激到,忽地站起身就想往外走。
她眼底的怨恨和愤怒,我看得真切。
温桑芮想得到的东西已经拿走了。
我已经没用了。
所以她要来杀我。
可对如今的我来说,那也是一种解脱。
江墨白却在这时抬起头,问道:
“温桑芮,你把她埋在哪了?”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温桑芮浑身都僵硬起来。
我也愣了愣。
看着她结结巴巴地转回身,讨好地笑着:
“你在说什、什么啊?”
江墨白的生机都随着往外喷射的血一起流逝。
可他面上却越发静寂。
像极了我见到他的第一面。
因为痛苦和失血,显露出几分苍白和脆弱。
让我不由得心生怜悯。
可如今,我的心情比他还要平静百倍。
江墨白看着温桑芮惊悚的表情,轻轻地笑起来。
笑着笑着,眼尾滑落一滴泪。
落在地面,渗进埋着我头骨的地底。
也是苦的。
他哀求地看着温桑芮:“告诉我,你把她埋在哪了?”
“我没有!”温桑芮下意识就要为自己辩解。
江墨白的眼神却再一次冷了下来。
他说:“我一直都知道。”
“你捡起了血怜的头骨,你想要血怜的心头血。”
“……我一直都知道。”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般,猛地劈在我身上。
等我浑身上下只剩彻骨的痛苦后,才惊觉。
其实我早就已经死无可死了。
温桑芮不可置信地看着江墨白。
“怎么可能!如果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都不说!”
这次轮到江墨白沉默了。
他不敢说。
而这个答案,我却隐约猜到了。
可我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整座小屋都晃了晃。
是萧言钦去而复返的身影。
这次,他带着杀气。“她不在那,江墨白,你想怎么死?”
他抬手便又想攻击木屋。
整座屋子周身却显露出金色的符文。
让萧言钦的攻击停顿了一瞬,“江墨白,你这么长时间既不疗伤,又不逃跑,在这守护一间屋子?”
“你是不是有病?”
江墨白嘴角又涌出新鲜的血迹,定定地看着他说道:
“这间房子,是血怜的遗物。”
一瞬间,狂风大作。
萧言钦生生停止在原地,反噬回来的攻击在他身上刮出几道血痕。
他终于抿唇说道,“出来。”
江墨白此时半点没了仙风道骨,反倒有些耍赖。
“我不出去。”
“有本事就在这杀了我,你这辈子都别想再找到她。”
僵持之间,温桑芮慢慢地朝屋外躲去。
江墨白再一次低了头:
“我会给血怜报仇,能不能帮我把她抓回来。”
14
萧言钦终究还是离开了。
走之前,他甚至贴心地帮江墨白治好了伤,又把温桑芮也抓了回来。
所以此时的温桑芮,还在试图用美色感化江墨白。
“我确实带走了她的头骨,可我也只是希望你能有个念想啊!”
江墨白抽出长剑,一步步走向她。
“我身上有她的血,已足够我余生念想。”
说这话时,他浑身都弥漫着悲凉的气息。
温桑芮拼命挣扎着,说出的话也开始口不择言。
“郎君、仙君……江墨白!”
“你不是说过要拯救苍生吗?她本就是一株植物而已!”
“而我、而我才是真正的凡人,你该拯救的是我!她死了,那都是她的命数!可我不一样!”
“我是你要救的苍生啊,你得救我,怎么能杀我!”
温桑芮的声音都因为惊恐开了岔。
却还真让江墨白的脚步停顿了一瞬。
她确实很会说话。
江墨白当年会选择杀我,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我是植物。
我不是人。
不是人,自然也当不了苍生,也当不了他江墨白的爱人。
可如今这些话,对江墨白来说,就是致命的伤痛。
她越这么说,江墨白越是能想到。
我花了整整千年修成人身。
我割过肉放过血,每一次都痛苦万分。
他每一次都安慰我。
下次不会了。
下次他会保护我,让我不再受此苦楚。
可下次让我受伤的,还是他。
“是啊。”江墨白似是喃喃地开口。
他肩膀上的伤口再一次撕裂开,涌出的血沾湿了他全身。
“她也是苍生啊!”
“我把她从那里摘下来时,她也是苍生!”
“是我,是我要她替我受伤,替我救世,替我去死……”
他颤抖一般地抬起胳膊。
“我才是导致这一切的源头。”
温桑芮不断地向后退着,可连能防身的武器都寻不到。
“血怜她已经死了!她的心头血在我身上,你杀了我,她可真的没有复活的可能了!”
“你真的想断送她所有后路吗?”
“你这个杀人犯!”
看江墨白冷冷地抬起头,温桑芮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说:
“我现在还活着,我会按照你记忆里她的样子活下去,还与你如同夫妻一般亲密,弥补你的遗憾,好不好?”
15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可真是,好事全让她自己一个人占了呗。
江墨白这次不再犹豫。
他剑尖直直捅进温桑芮的脸!
那张与我极为相似的脸,就这么拧成一团血雾。
“给你的,只是血怜的一滴泪。”
“她的心头血早就给了我。”
我终于失去了笑容。
江墨白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当年他之所以能带我走,还有一个很关键的原因——
他对我定下了生死契。
两方生命纠葛在一起,死一个,都别想活。
所以我必须跟在他身边,保他安全。
他手刃我时,自己本来也会死。
可是我不知道为何,用尽最后的力气,把自己凝结出来的心头血给了他。
死一个,总比死两个好看些。
契,断了。
这一切,他都应该不知道才对。
到底是——
江墨白身上忽然乍现出无数道纯洁的白光。
像一对翅膀,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内。
下一秒,他浑身的伤口都恢复如初。
“刚刚,萧言钦已经杀死我一次了。”
“是血怜又一次救了我。”
“我杀了她,她却依然想救我,你说这是为什么啊?”
明明身上毫发无伤,他却站都站不稳。
剑尖划花了温桑芮的脸。
可江墨白却在原地摇晃了几下,就这么昏过去了。
温桑芮喊了几声都没回应
掐了个诀跑了。
可我依旧被束缚在江墨白身边,听着他急促的心跳,和始终挂在眼角的泪。
“血怜。”
他的一头黑发在这一天尽数发白。
第二天才醒。
16
江墨白在屋里转了几圈。
终于移开了床,用双手把我挖了出来。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我的胸口像留下什么后遗症似的钝痛。
想从江墨白手里抢回自己,却连碰都碰不到他。
寿数永驻的仙人在那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他颤抖地捧着我凑到眼前。
最终,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
“对不起,”他哽咽地说道,“对不起。”
“你为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为什么,连一场梦都不愿意赐给我?”
一吻过后,他周身剧变,竟然变为了我的样子。
江墨白猛地伸手,把自己的心脏剜了出来。
果然,上面流淌着一滴我的心头血。
把他的心脏保护得很好。
如此剧痛,江墨白却只是颤了颤,一声未吭。
再然后,他把我放进了他的心口。
他哽咽地说:“血怜,我会把属于你的,都还给你。”
“我会给你报仇。”
17
萧言钦发现了温桑芮活着的踪迹。
他大怒,冲进仙界大开杀戒。
江墨白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顶着我的模样。
萧言钦却更为愤怒:“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跟我耍如此诡计?”
江墨白不熟练地用着我的剑,躲过致命的一击后,轻声说道:
“我今天得到的一切,都是血怜的。”
萧言钦听懂了。
他的杀招猛地回转,变为了防守。
反倒是越来越熟练的江墨白占了上风。
他轻声道了一句谢,一剑捅穿了萧言钦身体。
这一招用尽了力气,饶是萧言钦,也受了不轻的伤。
可他并没还手。
因为他看见了剑柄上,我的头骨。
萧言钦轻轻摸了摸我,顺着剑的力道沉进了谷底。
最后看了天空中的江墨白一眼。
江墨白转过身。
在众人窃窃讨论这女子是谁时,他放大声音说:
“我是……极寒之地的一朵。”
“我修成人形来此,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
“从此往后一千年,魔界不会再度入侵。”
“而你们的仙君江墨白,因为一己私欲玩忽职守,已被我手刃于剑下!”
“这样的人,不配为天界神君。”
他的声音在风中有一丝颤抖。
一位侍者慌忙地跑来禀告:
“拜访在堂内的江墨白仙君命牌,裂了!”
却已经无人在意。
天空中的“我”身形晃了晃。
只有我知道,这是因为他剥离了我的心头血。
没了救命的东西,他连黑发都快维持不住。
江墨白快死了。
我心尖的一扇门,仿佛被人轻轻敲了三下。
我打开门,前面是万里晴空。
空中的“我”,凭空消逝。
18
萧言钦轻声问我:“看够了吗?”
明知道他看不见,我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可能是巧合吧。
萧言钦真的卷起袖子,让我舒服地坐着,随着一股风,带我回了家。
不是木屋,不是魔界,更不是仙界。
是由萧言钦能力分离出的一块小天地。
刚一落地,我就发现了这块地面的不同。
我似乎成为实体了。
萧言钦就站在我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我好奇地东踩西踩。
“喜欢吗?”
他身上还插着剑,涌出的血在落到地面前,成为了这幻境中的一部分。
我心尖猛然一颤。
犹豫地点了点头。
“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
我只能缓步走到他面前。
替他拔下了胸口的剑。
属于我的剑终于又一次回到了我手里。
连同剑上那一滴心头血。
“没什么。”
萧言钦见状,肆意地笑了起来,“不过是放了点血罢了。”
“喜欢就先在这待着吧,等你能重修实体那天,我就再放你走 。”
说完这句,萧言钦几乎有些慌乱地离开了。
19
再次见到萧言钦时,他给我扔来一封信。
是被人撕裂后又重新粘起来的。
上面没有丝毫仙力,只是那字迹我很熟悉。
简单的四个大字:
“我很抱歉。”
四个由墨水写成的字,被血水晕染开。
主人似乎是想把痕迹抹去,去只能把纸页摸得更脏。
最后他想,算了吧。
这封信便被撕成了碎屑。
我愣愣地看着它,又看看萧言钦。
“他死了。”
“嗯,他死了。”
那一天,萧言钦没有离开,而是陪我坐了很长时间。
他告诉我,在我待在这里的这些年,温桑芮也死了。
“到底是怎么死的很难说,只知道找到的时候,就只剩一具尸骨了。”
“修仙者的肉,对仙兽来说本就是大补。”
“可还是有人说,她身上的肉像是被一片片砍下去的……”
我将手放在胸口。
沉默了很久。
转而问道:“江墨白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一句。
我已经很久都没想起他了。
但胸口闷闷地,总是让我喘不上来气。
“命牌断裂后,掌门派人去找过,这世间再无他的踪迹。”
“不过一年,已经没有人记得他了,自然也没人回去追寻他的下落了。”
我轻轻点点头。
萧言钦的声音越来越低,抬手帮我擦去眼角的泪。
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触碰到我。
我回过头。
萧言钦的视线却始终落在我身后。
那个本该出现我的影子的位置,此刻还是空空荡荡。
萧言钦飞快地转过头,想说什么转移下话题。
我却制止了他。
“我不会再修成实体了,对吗?”
其实我早就该想到的。
这世间没有那么多运气爆棚的童话。
我死了,就是死了。
这片地方不是萧言钦的能力,这里是地府。
萧言钦一个生者,不该来这里的。
“谢谢你啊,萧言钦。”
我抿了抿唇,才发现自己连可以回报给他的东西都没有。
早就死寂的胸腔处,忽地传来温和而厚重的悸动。
一下、一下。
可我知道,它如今昭示的不是生,是死。
是我一直期待的结束。
“我已经得到足够多的东西了。”
这句话不是谎话。
人间现在立了无数的,属于我的雕像。
还有人在坚持祭拜我,把我当作救世的神明。
仿佛只剩我还记得,我曾经只是一株植物,一株无人在意的植物。
我已经很欢喜了。
我冲萧言钦笑了笑。
“最后……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我并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自顾自地说道:
“你能不能,把我送回极寒之地?”
那里是我长出来的地方。
也是一切的开始。
如果注定有一个终结,我希望是在那里。
萧言钦顶着我许久。
久到我以为时间停止在那一个瞬间了。
他却长长叹了一口气:“好。”
20
重新迈进那片冰潭里时。
已经是我在人间苟且偷生的地二十年。
萧言钦用了很多方法,还是没能把我留下来。
他有些无奈地说:“有英雄情结的小真可怕。”
我没说话。
但其实我不是有英雄情结。
我只是害怕。
就像被杀死那天一样害怕。
我怕死。
怕再也见不到这世界上的任何一样东西。
怕自己漫长的寿命终于来到了终结。
所以我妄想把自己塞回一切的开始。
这样就不会有人看到我的难堪。
可萧言钦太没眼力见。
硬是瞪着眼看我沉进潭底。
他冲我吼道:“如果你回来了,记得等我来接你!”
他真的是魔界最标准的笨蛋。
哪怕事实摆在面前,也什么都不信。
“可千万别随意跟路人签什么不该有的契约啊!”
……
不过现在,我好像没那么害怕了。
在冰冷的湖底出现一丝温暖时,我轻轻笑了一下。
“好。”
21
寂静的湖面上,飘来一个气泡。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