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星就像早就预料到了一样，那天他的包里就只有一个用牛皮纸包的严严实实的婴儿石像，那东西刚拿出来的时候我就后悔了，明明只是一个石像，但我总觉的浑身不自在，瘆得慌，那东西，怎么说才好，我宁愿在坟地看尸体也不想跟那东西在一起。”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高明慧大概是这么个意思，还是咬了咬牙接过手。

那座小鬼像上遍布着黑色裂痕，还有很多深色液体干涸的痕迹，好像是遭受过什么残酷的折磨。

“这东西哪里敢放在明面上摆着，那时候刚入春，暖气还没完全停，温温热热的，时间一长就有一股怪味在卧室里弥漫，像是什么东西放坏了。

一直到邻居敲门找我说这件事我才知道那味道已经很重了，邻居都能闻到，可能是我长时间没有离开过家，所以对那股味道不是很敏感。”

说到这里，高明慧又想起来那股味道，紧皱着眉头，脸色刷白泛着恶心。

“等我注意到后那股味道就彻底爆发开，当时我的胃都在发紧，我才知道，那石像里可能有东西，婴儿模样的石像，温度高了会腐烂，里面有什么傻子也想到了。”

“就算这样你也没把它扔了是吧。”张清清扫了一眼，小鬼已经被转移到了桌子下面。

至于那股味道为什么在高明慧发现前都不觉的有多浓重，应该也是小鬼在影响她。

“我当然试过，我问了齐星，他变了脸色又哄了我两句，我只能擅自扔了，但根本没用，他一直缠着我！”

撸起袖子，还算白皙的皮肤上横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紫红色抓痕，几道痕迹隐没进袖子中，像这样的伤她身上还有很多。

可以说那段时间不管是直播生活还是小鬼，高明慧都被折磨的精神衰弱，几度认为自己快要变成精神病。

“后来齐星好像发现了什么，要看看石像，第一次被我搪塞过去了，没办法，我只能再把石像挖回来。”

“第二天齐星来为我解决异味的事，不知道用了什么东西，那味道就消失了，我就一直把石像放在了桌子下边。”

说到这里，张清清突然抓过她的手臂，凑近鼻尖闻了闻，高明慧有些不知所措，但又不敢随意收回胳膊，浑身僵硬。

一开始高明慧不说还好，说了之后张清清也觉得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臭味，本以为是小鬼像散发出来的，但是小鬼像已经被齐星处理过，现在散发味道的，是高明慧。

尤其是那些被小鬼抓挠出来的血痕，没有溃烂，但味道尤其重。

不清楚怎么回事，默默记下后松开了高明慧，示意她继续。

高明慧大概是直播习惯了，习惯性的把一点琐事夸大，三四句解决的东西说了十几分钟。

站累了，张清清将敞开的卧室门挡好，坐在了床上。

并非是她不相信自己，而是觉得高明慧已经得了精神病，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怕不要命的。

而能和不要命画对等号的，应该就是精神有病的了。

留一条退路更加保险。

“你的事我不太关心，我更想知道关于齐蓝的，他的情况你也清楚，所以别把你讲故事的本事用在这上面，长话短说。”

想了想，张清清指了下桌上的小闹钟：“再给你十分钟，不管说没说完我都会离开，当然，我如果得到了想知道的东西就直接福满地，如果没得到，就只能去问问齐星了。”

虽然见过齐星一面，感觉对方也是个精神不太正常的人，但张清清还是想不通为什么高明慧一个年长的成年人会这么畏惧他。

“难道是害怕齐星杀了她？可毕竟齐星还是个大学生，也能说是前途无量，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吧。”这个猜测张清清自己心里也是没底的，尤其是在想到齐星的样子后。

高明慧现在是有些绝望在心里的，她现在真的理解办公室里前辈和她说的“就算是街边要饭的也不能让他知道你的把柄。”这句话的意思了。

眼前这个女人，身份成迷，半夜不知道怎么就偷偷进了她家，什么都没偷在外面晃悠了半个来小时，关键是期间她出去都没发现。

如果不是小鬼的话，她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杀了可能都不知道。

本来以为是个狠人，结果见到齐星也没比她好哪去，拿着鸡毛当令箭，齐星走了就支棱起来了。

怂的欺负更怂的，高明慧也只能唾骂自己一句没出息。

“我的小鬼要的太多，从小虫小鸟，到野猫野狗，后来就要喝血吃人了，齐星骗了我。

我不知道齐蓝的小鬼是哪来的，他的小鬼要的不多，给的也不多，正好我也想把小鬼转手给别人，就在网上和齐蓝联系上了，那段时间去合住，也是为了转手小鬼方便，聊了很多发现对方也是个不错的人，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就变了个想法。

他连自己的那只也不想养了，我们大吵了一架，我就离开了，石像我没带走，小鬼在这么多天里也和齐蓝有了联系，也没跟我回来。

我以为终于结束了，我真的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的事，齐蓝居然死了。”

高明慧疲惫的摇摇头，似乎是因为贫血，脸色愈发苍白，后面的事就都是张清清看到的了。

小鬼不仅回来了，还将齐蓝的那只一起带回来了，高明慧的生活更加充实了。

“说了一大堆也没什么有用的啊……”

张清清到这时候才摆正自己对《象》和象牙塔的态度，齐蓝虽然很凶，但实际上难度并不大，甚至可以说十分简单，但这个新手任务所牵扯出来的东西属实太多了。

对日后的工作任务肯定有分不开的联系，所以张清清决定现在能了解的越多越好，不管任务，单独一个齐星就够危险了。

不自觉摸了一下口袋里的手机，张清清有些怕齐星突然联系她然后也塞给她一只小鬼。

那再问高明慧也得不出什么信息了，张清清也放弃了折腾她。

离开前张清清决定多嘴一句：“在我之前还有一个人入住过404，齐蓝没有放过他，我想齐蓝将房子留给你应该不光是觉得你和他是同道中人。”

齐蓝是个类型十分特殊的鬼，很难用正常的逻辑去了解，但事实是齐蓝是在失去理性和控制的时候开始逼高明慧死的。

大胆一些猜测，这场原本肮脏的交易确实滋生出了不一样的感情。

在高明慧不解的眼神下张清清没有多说什么直接离开了。

考虑到齐星还在家里，为保险起见并没有去敲响另一户邻居的门。

按照高明慧所说的，齐星基本只有半夜会暂时回家，在天亮前又会离开。

“明天一早来敲门试试。”

走在福满地小区里，已经是后半夜了，没有一点风丝，仿佛静止凝固的四周环境让张清清不自觉想起那个房间。

张清清至今还记得，那只半实半虚探出的象鼻，那绝不是人死变鬼能生出的东西。

白袍处处都透露一种诡谲的气质。

还没有走出福满地，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张清清鼻尖。

象牙塔特殊员工守则突然有了新的工作任务说明。

特殊增加工作：处理象牙塔背叛者。

这一行浮现的血字格外狰狞，每一笔都带着恶毒的怨念，足以见得象牙塔对背叛者的恨意。

“背叛者是什么，象牙塔的离职人员？”

就在张清清思考背叛者是不是齐星的时候，迎面走来穿着一身浅色的男人。

在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张清清嗅到了一股血腥味，和员工守则那股腐烂的腥味不同，那股味道十分新鲜。

张清清回头看过去，一身浅色却背了一个纯黑的厚背包。

在福满地昏黄的灯光下看不太清楚。

男人十分敏锐，察觉到张清清的目光后放慢脚步，在距离两三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视线相撞，男人目光温和友善，率先开口：“之前没见过你，新搬来的吗？”

“不是，我是来朋友家的，现在准备回去。”

男人天生一副无辜的眼睛，笑起来会微微弯起来，和现在的气氛非常违和：“女孩子晚上还是小心不要随意出门，很危险的。”

“谢谢，我朋友是工作原因，白天需要休息，我先回去了，再见。”

嗡嗡——

走出没多远，游戏再次响起，和某个声音重叠在一起，两个背对而行的人同时掏出了手机。

恭喜你张清清小姐，在今夜你遇到了有缘人，人生最重要之一是学会把握机遇，获得一个关系的称号是能够将两人联系起来的牵绊，请鼓起勇气学会主动出击。（达成奖励：未知）

继续上翻，是之前的弹窗提示。

警告：生命危险警告，违反游戏规则！

警告：请勿违反游戏规则！将于下次警告发出后实施惩罚！

违规惩罚：特质效果显著，朋友牵绊大幅降低，关系相识。

违规惩罚：特质增加，阴郁孤僻。

特质效果：初始印象下降，情绪最高值下降，牵绊加深困难，团队合作困难，独、立思考能力加强，敏锐能力加强。

外敏值：（+1）3

体质强度：（+3）63

疲惫值：（+20）55

张清清小姐，对生活拥有自己的想法是一件非常巨大的进步，根据数值消耗以及特质类别，请提升体质强度至70以解锁角色能力加成——耐力补充消耗。

获得奖励：低级鬼画符（三张）

解锁伴生奖励：阴鬼（牵绊值：10）对于你的出手维护，阴鬼受到情感冲击有了苏醒的倾向。

注意！阴鬼能力极强，具有反噬情况，难以控制，牵绊值处于危险范围，不建议进行唤醒操作。

“阴鬼？那条项链是我创建角色后的伴生奖励啊……好像很强的样子，幸好没让齐星拿走，这个伴生奖励估计是最值钱的了。”

今晚一行还是很有收获的，这三张鬼画符虽然是低级的，但好过没有。

张清清也在这个新手任务里搞明白了一件事，《象》和象牙塔这两个东西已经完全和她的生活融合了，就像吃饭喝水一样正常存在。

而执行象牙塔任务可以更加直接的影响游戏中的各项数据，两个东西是相辅相成的。

搞明白后张清清有些豁然开朗，久违的快乐短暂的浮现了瞬间。

也只是瞬间而已，数据不断的增长她的能力也会不断的提高，这也从侧面说明日后的任务会越来越危险复杂。

“如果后面的危险全部都在象牙塔的控制中，那象牙塔本身到底是个多恐怖的地方？”

体质强度即使游戏不说她也打算尽快提升的。

耐力补充消耗是直接增加一个状态数值，能够大大减低体力值的消耗变化，或许还能影响到情绪值等等。

状态栏旁边也多出了一行红色字。

伴生：阴鬼（未唤醒）最低牵绊值达到30可操作。

关系栏中出现了一个头像，正是刚才那个男人，名字是一串问号，数值都还没有呈现。

牵绊达成后的奖励张清清肯定是想要的，但有风险，并且价值很可能不对等。

那个男人身上新鲜的血味她没办法不在意。

对方不是个普通人，如果牵绊加深两人的人生就会不同程度的交织在一起，是好是坏很难判断。

如果给出的奖励不够等级，那这段关系一旦构成她就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半永久的麻烦。

游戏还让她以主动出击。

不过说来惭愧，她刚被添加了新的特质——阴郁孤僻。

特质效果是大幅度降低初次见面的印象，牵绊加深也降低，她现在一点也不适合去主动出击交朋友。

现在就适合建立仇人关系。

“还是算了吧……反正这个也没说不完成有惩罚，只是说没有奖励了而已。”

将手机揣进包里，她得找地方补觉去，在耐力补充消耗解锁前，她的健康值有些危险：“咱也不是那贪心的人。”

“等一下！”

手还没从包里拿出来，张清清被男人叫住了，警惕的回身，男人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手机刚聊着特别重要的事没电了，我得跟老板发个短信，麻烦借用一下你手机，就一个短信！不然我要被扣奖金了，麻烦了！”

看着满脸真诚的男人张清清有些犹豫，那个象牙塔的游戏图标还在主屏幕上摆着，不过一两秒就想开了：“好，给你。”


齐星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衣柜里有个大活人，直接被一柜门推倒在地。

就张清清这鸡崽子般的体质，顺着力摔在了齐星怀里，一时半会也没有爬起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齐星觉的不能放这个人走，抬手将她拽了一个跟头，三个人全都齐刷刷的瘫在地板上。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面对齐星的问题，张清清心脏狂跳，不知道该如何搪塞过去。

“她是我朋友。”

“朋友？”对于高明慧的回答，齐星看着张清清的眼中充满警惕，张清清看着高明慧的眼中充满震惊。

谁会大半夜将自己的朋友藏进衣柜中？

这个男人的警惕心和神经远比张清清猜想的敏感。

演戏演到底，张清清立马接着高明慧的话反问：“你是谁啊，大半夜的我们还以为是什么报复社会的危险分子。”

说着张清清慢慢挪到高明慧身边，搂着对方的胳膊好像多么的委屈，多么的害怕。

两个刚刚经过剧烈情绪波动的女人，楚楚可怜抱在一起，真的呈现出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但齐星显然不吃这一套多余的，双眼中的冷漠一点没有缓和，从头到脚的扫视着张清清，鼻翼轻轻抽动，在空气中捕捉着什么气味。

虽然不是为了同一件事，但高明慧和张清清的内心都是一样的煎熬着。

半晌，齐星笑了笑，突然间仿佛变了一个人。

他慢慢蹲下，眼中的冷漠暴戾转而被温柔取代。

手指向张清清的颈链：“你的项链很独特，能说说是怎么来的吗？”

齐星所指的正是红木箱子中的那挂，虽然游戏没有给提示，但张清清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坏东西，就带在身上了。

“齐星能感觉出鬼的存在，这个项链里有一只鬼？”

凭借鬼画符可以知道鬼怪以及鬼怪的能力可以附着在某种东西上，但那挂项链平平无奇，完全没有类似鬼画符的气息。

“一个纪念品。”张清清随便说了一句，齐星没有就此放弃，反而伸手掐着张清清的脖子就将项链取了下来。

项链上的骨节在齐星指尖翻转：“亡者的东西像这样随便戴在身上到处走也不好，不管你信不信，有些东西很邪性的。”

因为这条项链，齐星的注意力从高明慧转移到了张清清身上：“我这人热心，有时候看到别人有危险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可能表现的有些偏激，你别害怕，既然是慧姐的朋友，那我们也留个联系方式。”

根本没给张清清拒绝的余地，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将拨号界面放在张清清面前。

直到手机屏幕暗淡下去快要锁屏的时候张清清才不情愿的接过，在上面打出一串电话号码。

齐星接过，没过两秒钟，一阵震动的手机铃声从张清清包里响起。

“我叫齐星，备注一下，你的名字是什么。”

张清清不想和齐星这样危险的人扯上关系，本想说个假名字，但是以齐星的性格，估计会亲手将她的身份证翻出来确定名字。

“张清清。”

“把东西还给我。”齐星盯着她的眼睛，半天，盯的她心里直发毛，最后笑着将项链放在张清清手上。

备注好后齐星晃了晃手机，温温和和的打了招呼：“时间不早了，就不打扰你们了。”

又转向张清清：“如果有什么事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们应该会经常联系。”

明明是在高明慧家，齐星却表现的更像这个家的主人。

离开时，齐星只是随意看了一眼旁边鹌鹑般的高明慧，并没有再关注。

这对高明慧来说如释大赦。

张清清跟着齐星送他出门，客厅的灯从未打开过，一直看着齐星打开自己半掩的房门进去后才退回房间内。

“出来门都没有关，有必要关灯吗？”

齐星拉开门进去时张清清特别注意了一下，屋内漆黑一片，没有开灯，甚至连窗帘都可能拉的严严实实。

有哪个正常人会让自己处于一个完全漆黑，没有任何光线的空间中活动。

且不说害不害怕，正常人的眼睛能否看的清楚是个更重要的问题。

但齐星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张清清又想起来另一户邻居，之后可以找他聊聊。

走回了卧室，将瘫在地上的高明慧捞起来，让她坐在直播的椅子上。

看着张清清笨拙的鼓捣着电脑，虚弱的高明慧有些无奈。

“直播已经关了，不用管摄像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里。”

闹到如此的地步，报警已经行不通了。

“我说了，我是404的新租户，来找你是想要知道一些关于齐蓝的事情，你既然也知道有鬼，那我也不用多说废话了。”

“齐蓝和你说了什么？”高明慧疲惫的捋了捋头发，她快要被这些不能说的东西折磨疯了。

张清清眼下闪过一丝惊喜与疑惑：“齐蓝他和你说了什么？”

“和我说了什么……”高明慧一愣，反应过来自己是多言了，自嘲的叹笑了一下，“你这个人真有意思。”

过了有一会儿，高明慧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我也是在齐蓝死后才知道他立遗嘱将房子给了我。”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对于我来说这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我心安的收下了，并且就在不久后搬了进去。”高明慧说到这里，脑海中似乎是浮现出了什么可怕的回忆，脸色古怪。

“一开始404很正常，真要说开始出怪事，是从406的业主退房后开始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每到天黑后就怪事频出，应该是活人搞鬼，好像就是想把四层所有的住户都赶走一样，我在白天休息，所以没怎么受影响，时间一长那人也发现弄的那些怪事没什么用，于是消停了一阵子，就在这之后齐蓝回来了。”

张清清听着高明慧讲述，觉的前后关系可能被高明慧弄错了，不是人消失后齐蓝才出现，应该是齐蓝要出现，所以那人被吓跑了，就像她住进404的第一晚一样。

装神弄鬼的那个人和齐星一样，也能够感受到鬼怪的存在，但和齐星不同的是那人畏惧鬼。

“如果真是这样以后倒好办了。”鬼画符是《象》最基础的奖励物品，不论强弱，反正以后最不缺的应该就是各种鬼。


进入四号楼里，张清清在安全通道口和电梯门前犹豫了一会儿。

幽暗的楼梯不断向黑暗中延伸，不知道是不是神经过度紧张，张清清总觉得转角处好像隐藏着一双眼睛。

电梯也到了一楼，打开电梯门，明亮的光线带来了些许温暖。

看了看电梯中的监控摄像头，张清清走进去按下四楼。

目不转睛盯着闪烁红光的提示灯，心里默数着数字变化的间隔。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五……”

越数张清清越胆颤，连续三次计数，每次都不一样，有的间隔一两秒，有的就只间隔半秒多，终于到了最后一层。

“七，六，五，四……”

就在张清清打起精神准备数最后一遍的时候，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和她同步计数，和她脑海中计数的声音重叠，只不过，那个孩子是倒着数的。

叮——四楼到了，欢迎乘坐岐江涵商电梯。

冰冷突兀的女声从电梯中响起，声音在狭窄的电梯箱中回荡放大，找不到播放源头。

和正规专业人员录入的电子音不同，这段声音里蕴含着很复杂的情绪，还有一种淡淡的无法掩盖的疲惫。

“之前从来没有响过提示音，因为有人住所以物业特地打开了？”张清清内心的紧张被这段明亮的声音驱散大半。

拿出手机，张清清翻出一段电话号码，想了想又把手机收了起来，没有走出电梯，重新按下了一楼。

“一，二，三……”

“一，二，三。”

下楼的间隔很稳定，速度在感知上也正常起来，很奇怪。

小区物业恰好就在4栋一楼，深处一扇门缝里透出光亮，还能听到淅淅索索的动静。

咚咚——

没有等里面给出回应，张清清直接推门进去，兴许是从没有业主在这个时间过来，正在敲键盘的男人抬头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主动询问起张清清。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张清清没有着急回应，而是将目光放在男人佩戴的胸牌上。

男人名叫刘朝望，看着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刚出头，好像刚工作没多久，很青涩，因为她长时间没有回复有些尴尬。

“只有你一个人值班吗？”

刘朝望愣了一下，不知道值班人数和张清清要处理的问题有什么关联。

“晚上都是两个人值班，另一个人有事出去了，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张清清轻微挑了下眉，她来的正巧，刘朝望可比职场上的老油条好对付多了。

拿着包，看似随意的坐在了离办公桌最近的椅子上，刘朝望也坐回了工位上，不好意思的移动着鼠标，将扫雷关掉。

“我是这栋楼404的住户，我昨晚半夜给你们打过电话，没有打通，我想知道为什么。”

刘朝望没有处理过这类问题，动作生涩：“昨天也是我值班，确实没有接到电话，您稍等我查一下来电记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新增特质，导致了张清清给人的第一印象变得冷漠凶恶，刘朝望操作的手指都有些虚浮。

好半天才调出昨晚的记录，再三确定后向张清清确定：“昨晚确实没有接到您的电话。”

张清清瞥了一眼记录，时间跨度很大，每一通电话都备注了几栋几户。

电话少的可怜，这小区里根本没住几户人。

没有和刘朝望多说话，将昨晚三通电话放在刘朝望面前：“我是打错电话了吗？”

三通电话的时间都是等到电子声出现才挂断，刘朝望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很抱歉我们会查明处理这个问题的，如果是急事而出于某种情况打不通电话，您可以随时过来。”

“如果我出不了门呢？4层住了几个人，男的女的，我昨晚受到了骚扰，就在我给你们打电话的时候，有人一直站在我的门外，不断用手剐蹭门板，电话也打不同，我一个女人独居，你知道我昨天有多害怕吗？”

“朝望！”就在张清清说完的时候门口进来一个提着便利袋的中年人。

呵斥了刘朝望一句，瞬间改变语气态度面向张清清：“不好意思，他是个新人，您先别生气，咱们解决问题。”

有些发福的中年人名叫赵国胜，一看就是个圆滑人，张清清决定合理运用游戏赋予的惩罚。

坐在椅子上交换了一下翘起的腿，靠在椅背上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我有什么问题问他，还要我说多少遍，你们在这逗猴玩啊。”

大半夜的都不想多折腾，听着刘朝望给他复述一遍，赵国胜的表情有些古怪起来。

没说什么，去翻起了监控，张清清不时看看表，她有些着急。

“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能给我一个处理方法？我明天就不用去上班了吗？”

赵国胜不断调着监控录像，好像单独确认了好几遍，推了推眼镜，确定自己没看错才转身看向张清清。

“四层只有您一户。”

听到这话张清清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忍住了：“只有我一户？业主群里说有两户啊。”

赵国胜又推了推眼镜，虽然他掩饰的很好，但人下意识缓解情绪的动作是很难控制和被自己发现的。

“呃是这样的，我们并没有官方的业主群，您所说的应该是业主们自发建立的群，这个我们无从去证实，但四层确实只有您一户。”

刘朝望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不对，这个可怜且受到待遇不公的新人有些不知所措，小声的对赵国胜说：“406不是售出过吗？”

赵国胜脸色一变，狠狠瞪了一眼刘朝望，对张清清赔了个笑脸：“是售出过，但业主退房后那里确实没人住了。”

“退房？”

张清清语气有些提高，原来以为这两个字只有在酒店宾才能听见，楼盘退房还是头一回听说。

不过听到这里她脸色更差了，昨天下午搬入的时候，她可以肯定，406里有人。

一想到那双在门缝里偷偷盯着她的眼睛，张清清就头皮发麻。

“406退房后就没有变动过吗？”

“没有，当时软装刚结束就退房了，那边也没纠结合同问题，直接就退了全款，现在就当做样板房卖。”


“就像生活在时间完全不相同的两个世界中一样。”

有了这种想法后张清清开始想要从男人的行为中找到一些答案，男人的行为很刻板，在张清清躲开后已经就一直在同样的路线上走动。

没办法从路线上看出什么信息，男人不断重复的怪异行为让张清清觉得害怕，但如果离开这里就会继续被追杀，在将双方进行了一系列的斟酌之后，张清清认为对付面前这个中年男人较为容易。

中年男人在不知道今晚第多少次走到抽屉旁时突然变了动作，从抽屉中迅速拿出了一根蜡烛，速度之快就像不知道演练了多少遍。

接下来的转点是开放式厨房，男人走过的瞬间弯腰伸手，拿出了一个小碟子，接下来是整个房子的阴影面，月光也无法照进去的地方，男人接下来也拿了几样东西。

循环路线的最终点就是餐桌。

随着男人拿出打火机将放置在餐桌正中央的蜡烛点燃的瞬间，整个房间用的样子才算是完全展现出来。

这个房子远比张清清借助月光看到的面积要大出整整两圈，但所有家具和物品都依据着厨房的位置聚集，而外围则完全还是毛坯房的样子。

“既然不愿意住这么大的房子为什么还要买？”

蜡烛燃烧的火苗微微晃动，整个房间在火光不断晃动变化下似乎在慢慢扭曲。

一种虚幻的感觉慢慢爬上张清清的双眼，眼睛所能看到的正是折射的光线看，在精神高度紧张下死死盯着餐桌前的中年男人。

张清清忽然眯了眯眼睛，她刚才一瞬间好像看到男人的五官发生了变化。

再次汇聚视线，火苗晃动改变了光线后男人的五官似乎又没有变化，整个房间给张清清的感觉就像在梦里出现的房间。

张清清很清楚，在高强度的体力消耗后，人的精神状态也会出现程度不等的恍惚，加上蜡烛光线营造的气氛。

这种状态根本无法应对可能会发生的任何情况，但逃跑的时候过于匆忙，根本没有拿手机和背包。

从注册了《象》之后，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赤手空拳。

张清清趁着蜡烛带来的光线开始在房间中迅速收集男人的有关信息，整个屋子到处可以看到长期生活留下的特有痕迹。

从玄关鞋柜上的楼门钥匙得知中年男人名叫何文广，除此之外整个房间连一个相框都没看到，甚至不能确定中年男人究竟是不是何文广本人。

厨房的角落堆放着许多装满各种蔬菜的塑料袋，已经放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露在外面的叶子都已经发黄脱水，最下面的地板砖上还能殷聿而看到蔬菜腐烂的液体。

由此可见何文广这个人平时应该很少出门，结合何文广目测上去的年纪，以及穿着。

何文广不会点外卖，电视也是比较老旧的信号款式，现在应该已经接受不到节目，何文广以及这个家整体都和现在的环境格格不入，就像是硬生生从几十年前带回到现在一样，处处充满了违和感。

张清清站在一边就像正在观看一部几十年前的家庭纪录片。

待蜡烛流下第一滴蜡油，男人拿起了桌上属于他的筷子，但和张清清所预想的不同，男人没有夹看起来还能吃的素菜，而是用筷子尖撕下了一小块鸡肉。

夹着鸡肉的筷子尖穿过烛火画出的分割线，张清清清楚的看到对面椅子上有一个人张开了嘴！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张清清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人！说是大致有着人的形状的怪物或许更加合适。

一口吃完，中年男人自觉的张开了嘴，下一秒钟，张清清又看到一只皮肤光滑细腻的手穿过了界线，筷子上夹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还没有看清，男人就急不可耐的伸长脖子将其吞入口中。

让张清清想起来自己之前看过的一些禁毒宣传片，那些毒民在发作时用药的样子。

如果不仔细看这场面好像是一对爱人正在浪漫的享受烛光晚餐。

何文广一直到现在也没有理会过她，张清清不相信何文广救下她只是因为发善心。

随着一口口的吞，中年男人越发急不可耐，甚至想要越过那道烛火划开的分界线。

彼时，外面原本安静的楼道中也开始响起七零八落的脚步声。

“夜晚的桐华小区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这地方待久了肯定没有好事。”

张清清趴在猫眼处向外面看去，漆黑一片，脚步声一直徘徊在楼道中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这么一比较我当初还是太天真了，居然只觉的四层有问题，桐华小区根本不是给正常人住的地方。”

烛火晃动，黑暗再次袭来，整个房间又一次陷入了死寂。

随着黑暗完全降临，张清清忽然认识到，这次黑暗很可能是一次翻盘的绝佳机会。

尽管看着何文广好像不开灯也没有影响，但仔细观察不难发现，何文广只是“熟能生巧”，即使是在自己每天生活的空间中只要隔绝所有的光线也会一点点变的陌生。

“如果是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中我绝对比何文广更熟悉黑暗。”

张清清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何文广既然能在她经过的瞬间将她拉进房间，就说明何文广一直在关注着他们的动向。

“之前我在楼梯间听到的第三个脚步声或许就是何文广的，何文广要么和那个人是同伙，要么就是我的盟友。”

夜宴已经结束 ，何文广点燃一旁的白蜡烛，在同样的烛火下整个房间被暖光烘亮，一股潺潺的暖流一点点顺着四肢流入到张清清的身体中。

何文广目光终于落在了张清清的身上，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和男人的年纪毫不相符，十分怪异，让人感到不自在。

“你是几楼的？”

“我住四楼，是最近新搬过来的。”

“四楼啊……难怪呢，四楼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下了，你可能要成为四楼的主人了，成了主人就不用怕了。”


销售反应很快：“当然可以，您先坐，稍等我去叫个同事咱们一起过去。”

张清清乖巧的点点头，另一个销售很自然的开始照顾起她，端了杯温水递过来。

“哎先生，我是在网上知道咱们小区的，我看他们有些在说咱们小区好像出过些事啊？”

销售听了张清清的话后脸色变的不太好看，他知道，他们两个上楼时说的话肯定有部分被这位客户听到了。

这个问题很可能是故意试探他的。

销售很聪明，如果这时候还胡乱搪塞肯定会引起客户的不满，万一因为这个不愿意买房了他可担不起啊。

只能将事情尽量说的无关紧要：“哦是这样的，有个业主因为事业生活不顺心，在家里自杀了，大家都是新买的房子，总觉的新小区出这种事不太吉利，所以意见颇多。”

“对于业主自杀这件事，我们也很伤感，但，也是人之常情吧，平和看待吧。”

销售说的小心翼翼，第一眼见到张清清感觉这人很冷漠，但看到那个包后又觉得这人憨里憨气。

反差感极大，一时间也犹豫该怎么说才能让这位稀有的客户顺心。

张清清十分善解人意：“房子是一辈子的事，都希望吉利，我倒是不在意这些，就是看小区周围安静，也是我喜欢的风格，只要价格什么的合适就行。”

听到张清清这么说，销售顿时轻松起来，一是自己没说错话，二是这份业绩基本上是稳了。

张清清知道在这些销售的嘴里肯定问不出太多关于桐华小区的怪事，等水喝了大半，去叫人的销售员急匆匆的回来了。

“张小姐咱们可以出发了，另一位同事已经在楼下准备好车了。”

“你们服务还挺好。”

在熟悉的小区里张清清还要故意装出第一次来的样子，走路都有些别扭，被两个销售一路指引着来到四号楼。

“咱们的电梯是岐江涵商的，老牌子，非常安全，内部空间也很大。”

这次有三个人一起乘坐电梯，张清清在心中默数，可一切都变的格外正常，甚至电梯提示音也没有再响起。

很纳闷，好像只有一个人单独乘坐的时候电梯才会展现出另一面。

“纳了邪闷儿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电梯里一人一个角，其中一个在不停给张清清介绍小区，张清清无心去听，另一个销售无异的嘟囔引起了她的注意。

和早上刘朝望的情况一样，肤色逐渐变白，无端开始大量出汗，看了看另一个销售，就只有他一个人有这种情况。

张清清没有搭理他，虽说都是为了生活，但这个销售也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大好人。

况且她现在也没有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有心也无力啊。

出了电梯后张清清故意四周环顾，营造出一种第一次来，对什么都很好奇，很陌生的样子。

但毕竟是自己现在居住的地方，张清清还是不自觉的把视线落在404的大门上。

张清清这一看不要紧，要是让两个销售看到了可实在有点惊悚。

一角门缝处正溢出来丝丝血红，只是看着就能感觉到挤得很费劲。

“大门，密封性还挺好的。”

张清清小声一句话也被身边的销售收进耳朵里，有些得意：“当然，一扇好大门是特别重要的，都是我们老板亲自挑选的。”

“亲自挑选的大门？”张清清很疑惑，给人用的大门也不至于到这程度吧。

血丝都出不来，这门究竟是挡外面的人，还是关里面的东西，难以揣测。

没有管404门缝里的东西，在两个销售员的引领下进入了406。

进来的瞬间张清清整个人震惊了片刻。

整个房间被不规则的分成四五个部分，每一部分都风格迥异，几个区域还能明显看出有过粗暴的二次装修。

根据物业的话，406的装修是原先业主做的，正常人会不会专门做这个风格张清清不敢随意否定。

但是这粗暴的装修手段肯定不是正常业主愿意接受的。

这杰作说是一个完全不懂装修的门外汉自己做的都不为过。

两个销售员察觉到张清清的神情，故作轻松的介绍道：“这是新兴的一种装修风格，相互碰撞能营造出一种新奇鲜活的气氛和感觉。”

张清清听着销售清晰流畅的介绍，眉梢止不住抽搐。

“这他妈都能圆过来做销售太憋屈你了。”这差点迸出嘴的吐槽被张清清及时咽回去。

新奇鲜活的气氛？如果换一换细节可能真的能够碰撞出来。

但这种暴力撕裂再缝合的感觉张清清只觉得心脏都被挤压撕扯，十分压抑。

张清清更觉得这个房间像是一个患有精神分裂症的病人所居住的。

看着张清清的反应，那个销售也止不住心虚起来，他其实也是第一次来406，原本只是打算让他开车来回。

但从进了电梯后那个前辈就极少说话，当着客户的面也不好询问，只能硬着头皮独自介绍。

在这房间里待着时间稍微长一些，他也觉得有些不舒服，甚至有些莫名的烦躁，胸口有一口气一直堵着。

另一个销售肤色比在电梯里更苍白了一些，白色衬衫的袖子早就被挽起来，露在外面的皮肤起着鸡皮疙瘩，却还汗流不止。

他没有直接跑出四号楼就已经依靠了所有的自制力，现在根本没有余力和心思介绍406。

这个房间很新，大部分家具都套着白色的塑料布。

张清清深吸了口气，从玄关走进客厅里，假借仔细看房，实则开始搜寻有用的信息。

说是样板房，其实也就是个称呼，看了附近的塑料布，上面都落着薄薄一层灰尘，平时根本没人来打扫。

走过一圈，落得灰薄厚都一致，抽屉柜门都能随意打开，全都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东西。

张清清蹲在电视柜前，拉开406的最后一个抽屉。

“黄色污渍……”

似乎是为了看的更加清楚些，张清清低头靠近打开的抽屉。

“一股熟悉的臭味，和高明慧身上的一样，是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