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对我来说是五天的噩梦。

干啥啥不是，做啥都是错。

难得休息，我只是睡了个懒觉，我妈说：“猪都起得比你早。”

我帮妈妈刷碗，她说：“洗个碗洗那么慢，一看就是不干活的娇小姐。”

我在客厅扫地，她说：“你长这么大扫过几次地？

在这里演给谁看呢？”

我忍无可忍，询问她：“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我妈冷笑一声：“你现在都敢跟我顶嘴了是吧？”

……看见公司发布的放假通知时，我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只要放假，那就意味着，我必须回家面对那令人窒息的爸妈。

回到出租屋收拾行李时，看见了合租的小姐妹。

我问她：“你五一回家吗？”

她摇摇头：“不回去，一回去就吵架，没意思。”

我家又何尝不是呢。

哪次回去不是闹得不欢而散。

我犹豫着给妈妈发了条微信。

妈，这次五一我不回去了。

三秒后，我妈电话打了过来。

我鼓足勇气接通电话。

“你为什么不回来？”

“这么久没回来了，干嘛不回来？”

“一定要回来的。

妈妈给你买好吃的。

你想吃什么？

妈妈给你做。”

我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地找不到借口。

“怎么不说话啦。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你30号晚上回来啊。

妈妈都帮你买好票了。

我发给你了，你看见了吧？”

我无奈地：“恩”了一声。

我就知道，根本躲不掉。

如果我不回去，我妈就会一直一直一直地给我打电话。

直到把我逼回去为止。

没办法，只能继续收拾行李。

提前一天，我还去买了些礼品带回去。

去年五一回去没带东西，被爸妈好一顿数落。

说我赚了钱就只顾着自己花，不给他们买东西。

说白养我这么多年，回来都不知道带点东西孝敬他们。

这次自己长记性了，大包小包买了一大堆。

出了高铁站，我打车回到家里。

爸爸看见拿着大包小包的我，张口就说。

“回来就回来，买这么多东西干吗？”

“我们在这里什么都不缺，你这就是浪费钱。”

“你买这么多，我们也吃不完，到最后都进了垃圾桶。”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赚了钱要知道存钱。

不要总是花钱大手大脚的。”

“以后你用钱的地方多得是。”

我沉着脸，把东西放下后就进了房间。

果然还没进家门，暴击就开始了。

我妈听到动静，走出来看我。

见我放了行李就往床上躺，又是一顿数落。

“哎哟，一回家就知道睡。

猪都没你这么能睡。”

唉，我只能又爬起来，走到厨房，问妈妈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结果她说：“帮忙？

你能帮什么忙？

自己去一边待着去，别影响我做饭。”

我再次回到房间，拿了换洗衣服想洗个澡再吃饭。

我妈端着菜出来，叫住了我。

“你去干吗？

要吃饭了也不知道帮忙把碗筷摆一下。

大小姐当惯了是吧？

什么都要我来伺候你。”

我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好几秒，回到房间把手里拿着的衣服放下。

继续走到厨房把碗筷摆好。

吃了饭，我想着帮妈妈洗碗。

她却说……
“洗个碗洗这么慢，一看就是不会干活的娇小姐。”

“我养你这么大，你连洗碗都不会啊。

还研究生呢，不如我这个小学毕业。”

“你说你上那么多学，怎么会连个碗都洗不好？”

我站在水池前，一边洗碗，一边听着我妈无止境地指责。

真想把这水池里的碗筷都砸了。

明明我都已经在帮忙干活了，为什么还要一直喋喋不休？

我不知道自己深呼吸的多少次，才忍住没有爆发出来。

深夜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这样的日子，我还要熬五天。

要怎么熬啊。

昨晚失眠，导致今天我睡到了上午九点还没有起床。

我妈直接推开房门，将我拉了起来。

“睡睡睡，一天到晚就知道睡觉。

猪都比你起得早。”

我蒙着被子无声呐喊。

我妈却将我被子一把掀开，“赶紧起来，中午要去外婆家吃饭。”

我妈见我坐起来便走了，一边走嘴里还一直在嘟嘟囔囔。

从小到大，我的房门就如同虚设。

爸妈严令禁止我锁门，只要我一锁门，他们就会说我在里面干偷鸡摸狗的事情。

初中的时候，妈妈翻我的日记。

得知我跟我们班一个成绩垫底的同学关系很好。

她就逼着我和那同学绝交。

可那时候的我多重情义，哪里愿意。

反抗的后果就是，妈妈直接在放学的时候堵住了那个孩子。

并且当着她家长的面说：“你以后不要跟我们家倩倩一起玩了。

我们倩倩是要考本科的，你跟她玩要带坏她的知道吧。”

那天，我愿称之为童年噩梦。

至今压力过大时，还会梦到那日的场景。

也从那天起，班级里一大半的人都不愿意跟我玩。

他们在背后都偷偷摸摸地说我妈在校门口的丰功伟绩。

在那次之后，我的日记不再是我的日记。

我开始只写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写一些妈妈希望看到的东西。

高中的时候，我开始有零花钱了。

因为早出晚归，妈妈怕我饿肚子，才给我钱买吃的。

每天有五块钱买早饭，五块钱买晚点心。

就这样一天十块钱的开销，我妈都要我每天写出来买了什么。

如果哪天，我妈在我房间看到了一样不是她掏钱买的东西。

她就会指责我，乱花钱。

那些话我至今记忆尤深。

“我给你钱是让你买吃的，不是让你乱花钱去买这种垃圾的。”

“我看你每天也就花了五六块，以后你每天就拿五块钱，省得总是买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回来。”

我省吃俭用买回家的笔和本子，成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在那之后，我就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挣很多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可如今赚钱了，我要的自由却依旧没有实现。

我换了身舒适的衣服，跟着爸妈一起去了外婆家。

爷爷奶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至今都不记得他们的长相。

每次回来看望外婆成了必须打卡的项目。

外婆家离我们家不远，四五站公交车就能到。


我妈选了几样我带回来的东西，拎过去给外婆。

外婆见了面，就开始数落。

“我什么都不缺，你们又乱花钱。”

“倩倩还没结婚，要省着点花。

以后倩倩结婚要用钱的地方多着类。”

“村里的年轻人都买车了，倩倩以后总要买车吧。

买不起房子，车子总要买得吧。”

“能省就要省，到时候拿不出钱来，急也没有用了。”

听着这些熟悉的话，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我妈对着外婆笑笑，把东西放下就进了厨房。

外婆紧紧地跟了进去。

见我妈炒菜，外婆又开始数落。

“炒菜倒那么多油干吗？

多浪费啊。

你做了这么多年饭，都这么倒油的？”

“拿个勺子，挖一勺就行了。

凡事都要省着用。”

我坐在客厅，看见我妈默默叹气。

外婆一直在厨房转悠，我妈炒菜掉了根菜叶子在地上。

外婆又开始叨叨：“哎哟，眼睛也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菜叶子掉了看不到啊。

浪费啊。”

我感到窒息，走到外面透了透气。

爸爸也出来抽烟，我看他至今抽的都是6块钱一包的香烟。

想到他们节衣缩食都是为了我，我就觉得亏欠。

我该如何做，才能还了这份恩情。

只有还了恩情，我才能堂堂正正的做回我自己。

否则遇到什么事，他们都会用那句：“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我一切都是为了你。

为了你我吃了那么多苦。”

瞬间就能将我压垮。

我的一切脾气一切情绪都变得不合理。

外婆喊我们进去吃饭，没吃两口。

外婆就开始问我：“有没有找到男朋友啊？

上海那么多优秀的男孩子，抓紧时间找一个结婚啊。”

我默默点头，心里兼职崩溃。

又开始了。

从我毕业后，催我工作。

工作后催我结婚。

结婚后是不是就要催我生孩子。

生完一个要催生第二个。

光是想想这些文字，我都觉得自己透不过气了。

我埋头扒饭，只想快点结束这场饭局。

吃完饭，妈妈去洗碗，外婆依旧跟着数落。

说我妈把水溅到地上。

说她洗碗用那么多洗洁精。

说她洗碗，水龙头开那么大，浪费水。

我通过看手机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外婆却在这时候坐在我身边，苦口婆心地拍着我的手背。

“倩倩，你也老大不小了。

马上要三十岁了。

女人到了三十岁就不值钱了。”

“你爸妈把你养得这么好，你不能耽误啊。”

我无奈，我才26怎么就三十岁了。

我是商品吗？

为什么要说我不值钱？

“你爸妈省吃俭用，供你读书，你现在研究生毕业。

条件这么好，要抓紧找个好男人嫁了知道吧。”

“女人是越老越不值钱的。”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纷争，我不认可地点头。

外婆继续跟我说她这么多年总结的经验。

“找老公不要眼光太高，找个老实肯干的，你看你表妹，嫁了一个汽车厂的，现在日子过得不是很好吗？”

“你爸爸也是厂里上班的，不还是养了你这么一个研究生吗？

不要太挑剔啊。”

外婆话落，我妈走出来接着说：“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贪心，这个也要，那个也要。”

我爸也没忍住插了一句，“你赚了钱要存起来，别乱花。”

“每个月六千块，起码要存四千吧。

以后结婚生孩子用钱的地方多得数都数不清。”

“自己能省就省一点，不要买那么多衣服。

家里衣柜那么多衣服，你怎么不拿去穿？”

“是不是又在上海花钱买衣服了？

你那些衣服都是好料子，穿坏了再买。”

压抑了两天的情绪，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你们能不能不要这样！”

“我已经26岁了，我有自己的人生。

我的事情我自己能解决好。

不用你们这样事事管控。”

“我是你们的女儿，不是你们的傀儡。

我自己人生的选择权。”

我站起身，怒上心头，从小到大的委屈一股脑涌了上来。

“从小到大你们逼着我学习，让我事事争第一，说这样长大了就会有出息。”

“先我考上了大学，考上了研究生。

每个月的工资和我那些中专毕业的同学有什么区别？”

“我每天拼命地工作，就是为了让你们看得起我。

能从你们嘴里得到一句表扬的话就这么难吗？”

“我难得放长假回家想睡个懒觉，都要被妈妈说我像猪。”

“我洗碗，嫌弃我洗得慢。

我扫地，有说我演给你们看。”

“我闲着什么都不干，你们又要说我整天就知道玩。”

“你们到底要我怎么样？”

话落，“啪”的一声。

我爸一巴掌把我扇蒙了。

嘴角的腥甜，让我确定他是用了十足的力气扇得这一巴掌。

我紧咬牙关，没有让眼泪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