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乔璟听到这里，忍不住细细打量殷红尘。

“其实当保姆也可以。如果你愿意的话……”

看到乔璟傲娇中带着一丝期待的神情，殷红尘不忍心拂了他的好意，便一本正经地回道：“当然可以啦！我很乐意替你做事！”

毕竟等价回报，公平交易，这才是属于乔璟的游戏规则。

殷红尘麻利地脱下旧的凉鞋，装在鞋盒子里，然后踩着新买的回力牌球鞋，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更加轻盈矫健了。

两人来到二楼，在另外一家鞋店门口止步。

这家店里专门出售凉鞋，款式新颖，种类繁多，也算是第一百货中的热门店铺。

殷红尘挑挑拣拣，最终选择了一双款式简单的天蓝色系扣凉鞋。

她毕竟拥有前世的丰富经验，眼光自然也是十分独到。

乔璟趁着殷红尘正在试穿，再次独断专行地替殷红尘结了账，拿到一张盖戳的发票。

乔璟随手将发票揣在兜里，万一鞋子出现任何问题，他们可以及时拿回来调换。

殷红尘将新款凉鞋买下来，看到乔璟出手如此大方，她愈发觉得忐忑不安。

虽然有那么一点受宠若惊……但是两人都是未成年，恐怕也擦不出爱的火花吧？

就在殷红尘纠结不安的时候，乔璟继续在前方带路，来到一家杂货铺。

“有明矾么？”乔璟径直说明来意。

店主立即将一袋子明矾殷勤地递给乔璟：“五块钱一袋，不能还价。”

“还是我来付钱吧！”这次殷红尘成功抢到结账机会。

她从布袋子里掏出一张五块钱票子，眼疾手快地递给店铺老板。

然后殷红尘将明矾装在自己的布袋子里，清雅的小脸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乔璟仿佛被对方明媚的笑容触动，他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这么辛苦地打工赚钱，是不是为了支付初三一年的书学费？”

殷红尘顿时微微一怔：“你，你怎么知道？”

“这个简单！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何况那天晚上我送你回家，你当时自己也说了，蒋晓梅不愿意替你出学费，所以你肯定要自己想办法。”

看到乔璟一副心有灵犀的模样，殷红尘这是第一次对少年生出某种不舍的心情。

因为懂得，所以珍惜。

“嗯，家里不能供我读书，所以我必须靠自己想办法。”

殷红尘并没有被窘迫贫寒的家境击败，她神色淡定而又从容，就像是再大的暴风雨也无法消磨她心中对生活的热情与果敢。

“乔璟，你没有这方面的烦恼。其实说起来，我还是挺羡慕你的。”

“羡慕我？”乔璟神色一顿，勾唇无奈地笑了笑：“除了金钱，我身上好像也剩不下什么稀罕的东西。好吧，看在咱们如此有缘的份上，我送你一份小礼物。”

小礼物？殷红尘表示十分期待。

乔璟在前方引路，穿过车水马龙的主干街道，径直来到对面的新华书店。

九十年代的新华书店在学生们心目中，无疑是一个神圣而又充满趣味的地方。不像是后来的书店，给人的感觉不再亲切，只剩下唯利是图的文化生意。

大概是观念不一样。至少这次殷红尘和乔璟一起来到新华书店，看到宽敞明净的大堂和一排排整齐有序的书架，殷红尘心中满是求知欲。

“你自己看看吧！买两本书回去！”乔璟站在一旁提醒道。

“这就是你所谓的礼物？”殷红尘倒不是想占人便宜，但是面对乔璟的友好态度，她其实也是颇为受用，不想在明面上拒绝对方。

“是啊！你随便选！我来结账！”乔璟故意露出一副财大气粗的土豪模样。

“好吧！”殷红尘顿时被对方逗笑了。

在新华书店里逛了一圈，殷红尘选中两本适合中学生阅读的课外名著。

奥斯汀的傲慢与偏见，张爱玲的小说合集。

事实上，九十年代的苏城南方，比较流行的世界名著都在中学教材上写着。

国内有老舍巴金，鲁迅徐志摩，国外则是泰戈尔和托尔斯泰，海明威之类。

这时候的张爱玲还没有成为海派城市小资阶级的阅读风尚。

但是不知为何，殷红尘居然在苏城的新华书店里发现了张爱玲的小说合集……看起来好像有点奇怪？毕竟这个时候，倾城之恋和色戒还没有进入中学生的视野之中。

“这个不是中学教材推荐的作家。”殷红尘拿着两本书来到柜台处结账。

她还是比较矜持的，并未让乔璟破费。虽然这点小钱对乔璟来说，根本不成问题。

乔璟仔细扫了一眼，笑道：“确实没有听说过这个女作家的大名。”

“嗯，但是她以后会渐渐流行起来。”

“你怎么知道？”乔璟微微有点诧异不解：“难道你有预知的能力？”

“不，这是个秘密！”殷红尘俏皮地眨眨眼。

乔璟好笑般摇摇头，然后麻利地掏出钱包，将一只崭新的深蓝色书包递给殷红尘。

“这是……”

“我给你挑的，书店里的书包全都是一个样子。有点老土，你先凑合着用。”

“我觉得不错呀！”殷红尘欣喜地将书包翻来覆去：“很适合我。”

乔璟无语地撇撇唇，他用惯了阿迪达斯和耐克的时尚包包，自然瞧不上这种毫无设计美感的乡下土八路。

两人离开新华书店，殷红尘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

“在今天之前，我根本不敢进城买东西。”

“哦？”

“我爸死得早，我妈一个人难以支撑……我小时候没人照顾，我妈只能厚着脸皮将我交给村里的阿婆，阿婆已经七十岁了，她对我很好。但是经济拮据，我很少进城。”

话题骤然间变得有点沉重。

看到殷红尘脸上露出追忆往事的伤感表情，乔璟突然曲起手指敲了敲殷红尘的脑门：“别想了！小时候谁没有吃过苦？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也不必怨天尤人。”

殷红尘的脑门光洁饱满，一头黑色长发更是秀丽绝伦，纯天然的墨色如夜。

“哎呀！别敲我！会变笨！”

“已经很笨了！再多敲敲，说不定你会突然间开窍呢？”乔璟忍不住爽朗大笑。

“那我现在来敲敲你，你乐意么？”殷红尘作势要打。

“别！我是男孩子，天生智商高，用不着后天弥补！”

两人互相追打，一路上谈笑风生。

乔璟抬起手腕，扫了一眼百达翡丽的表，时间已经来到下午三点钟。

“走走走！我请你吃东西！”


难道这就是典型的读书无用论？而且王春凤刻意针对殷红尘，一张嘴巧言令色，差点将黑的说成是白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

殷红尘冷着脸，客气地回道：“外婆！我知道了！你回家吧！”

“死丫头！明天我跟君宝，还有小琴肯定会来你家做帮工！”王春凤也是为老不尊，故意在晚辈跟前摆架子：“明天的早饭午饭晚饭，你让你妈负责包了！还有按照咱们乡里的规矩，一条烟两瓶酒，也叫你妈准备起来，否则传出去，大家骂的都是你妈！”

这是殷红尘第一次替蒋晓梅觉得心疼。

摊上这种后娘，也是命不好。

“外婆，我家不需要帮工。我妈已经雇了两个工匠，他们做事富有经验，完工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对方毕竟是长辈，殷红尘也不至于跟他们撕破脸皮。

“死丫头！又在胡说！这是规矩，乡里的规矩，懂不懂？”王春凤不屑地吊起眼睛：“你妈又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女人，要想日子过得好，少不了咱们这些亲戚的帮持！你也要学着点，断掉亲戚关系，以后你一个人在外面打拼，肯定辛苦呀！”

说得好有道理，殷红尘竟然无言以对。

如果王春凤信口开河，殷红尘肯定可以毫不留情地严词拒绝。

但是乡里的规矩，这一点王春凤并没有说错。

时间有点晚了，王春凤不欲久留，便悠然自得地离开老屋子。

夜色阑珊，村子里零零星星地亮起暖黄色灯火，迥异于后来的白炽灯和日光灯，这种色调温暖的灯光却是殷红尘小时候倍感亲切的一种慰藉。

外婆一家风风火火地赶来，又风风火火地离开。

期间舅妈路小琴和表弟蒋浩成功地顺走了乔璟送给殷红尘的开学小礼物，就是那只从新华书店里买来的新书包。

外婆王春凤敲定主意，要来殷红尘家中做帮工。

当然帮工是假，蹭吃蹭喝，顺手牵羊，才是王春凤真正的企图。

殷红尘无助地坐在椅子上，老屋西侧的空地上，新房子已经砌了一堵高高的墙壁。

如果工程顺利，下个月她就可以住在崭新的屋子里。

傍晚五点四十。

夏天的光阴长，西边的天际依旧涂抹着一缕缕绚烂的云霞，有点类似于那种火烧云，总之看起来有点壮观，真正是落霞与白鹭齐飞。

殷红尘将家里简单收拾一下，然后来到青木镇的集市上，买了晚饭。

这次点的是大馄饨，荠菜肉馅，新鲜包制，吃起来香喷喷。

殷红尘算了算兜里剩下的钱，除开建造卫生间的费用，还剩下三百块钱不到。

初三一年的书学费是两百，所以她手中只有一百多块钱的闲余。

赚钱依旧是殷红尘最关心的事，读书主要还是求一个好看的文凭，顺便在学校里扩展一下人脉资源，毕竟同学之间的交情和友谊也是独属于青春时代的记忆。

可惜的是，上一世殷红尘不买彩票，不玩股票，所以很难通过这种捷径直接发大财。

吃完晚饭，殷红尘正要回家，却在路上碰到牵着狼狗大兵四处溜达的乔璟。

昨天殷红尘主动去乔家，却被气势凌人的乔森吓跑了。

现在碰到无所事事的乔璟，不知为何，殷红尘心中陡然间升起一种淡淡的畏惧。

殷红尘正要躲避一下，却被乔璟眼尖地看到了。

“喂！明天继续给我做午饭？”乔璟似乎十分怀念跟殷红尘独处的时光。

“不行，我明天有好多事好多安排。”

“就一顿午饭，你都抽不出空？”乔璟表示不满。

“我家正在砌新房子。我实在是忙碌，而且明天早上我要给初三学生做英语培训。”

这件事乔璟已经听殷红尘提起过，他以前在大城市生活，见识过英语培训之类的专业辅导班，所以并没有觉得大惊小怪。

“那好吧！”乔璟隐约有点失望，他去年才搬到青木镇来生活。他不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平时总是孤零零地闷在家里，总体来说有点自闭和郁闷。

遇到殷红尘，他这是第一次跟女生做朋友，也是第一次邀请女生逛街玩乐。

“你家砌房子需要帮手么？其实我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殷红尘顿时吓了一跳，讪讪地笑道：“大少爷，你向来都是被人伺候。像砌房子这种劳心劳力的麻烦事，你还是不要插手为妙。”

乔璟有点不服气：“你这话什么意思？觉得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没有的事！”殷红尘来到水果摊上，再次买了一只最好的麒麟瓜。

“乔璟，今晚继续请你吃瓜？等学校开学，到了立秋，西瓜就不好吃了。”

“哦？我以前住在清海，西瓜连大冬天都能吃……”乔璟质疑道。

“那是大棚瓜。在苏城乡下，一般都是立秋以后不吃西瓜。这是老一辈的经验。”

“我还是搞不懂。”乔璟果然跟殷红尘不是一种思路。

“据说到了秋天，吃西瓜容易拉肚子，因为西瓜是凉性水果，容易闹肚子。”

乔璟这才明白过来，他牵了牵手中的狼狗大兵。

“好吧！你请客吃瓜，我可不能缺席。”

乔璟将大兵送回家，然后照例骑了一辆自行车，载着殷红尘一路回到村子里。

这次碰到谢小雅出来散步，她看到殷红尘身边跟着一个难得一见的美少年，心中愈发变得妒忌起来。

谢小雅拣了一块石子，冲着殷红尘恶狠狠地扔过去。

却不料，殷红尘早有防备，她急忙闪躲开来。

谢小雅气得直跺脚，然后她再次捡起一块石子，却见心思敏锐的乔璟大步流星地冲到她跟前，拧着一双俊眉，冷酷地问道：“你干什么！”

别看平时乔璟跟殷红尘嬉皮笑脸，事实上他刚开始的时候特别高冷特别骄横。

谢小雅的段数远远不如乔璟，毕竟谢家只是小门小户，在镇上做做小本生意。

而乔璟却是真正的大家公子，见识比较丰富，可谓是气场十足。

谢小雅被乔璟身上的气势震慑住，吓得脚下一个趔趄，顿时狼狈地摔倒在地。

“嘶！好痛！好痛！”谢小雅委屈地哭起来。

虽然谢小雅长得秀气可爱，身上的穿戴也是粉嘟嘟，粉裙子颇有小公主的风范。

可惜乔璟对她视而不见，径直越过她，回到殷红尘身边。

“你要不要扶她起来？”殷红尘不是什么滥好人，但是谢小雅只是个初中生，不至于上纲上线变成拉仇恨之类的问题。

“扶她干什么？”乔璟不耐烦地回道：“别自讨苦吃！像这种女生不能惯着，就应该让她尝尝苦头，以后见到你，她必须绕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