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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轻抚叶晴余的脸,随即挣开束住她的双手,用尽全身力气撞向墙,鲜血顺着她的额头流下来,叶晴余只觉得浑身冰凉,那些血化成一个个冰锥刺向她的胸口,痛得厉害,眼泪早就流干了,父兄死在她面前的那个夜晚,她的眼泪似乎就流光了,身上己经恶臭闻不出那股血腥味了,可是他还是歇斯底里的喊着母亲,紧紧的拉着她的手。
半月前,这张小脸还精致得像个瓷娃娃,满头戴着珠钗,绫罗绸缎加身,不过十岁的小娃娃,在这盛京出了门谁不称上一声叶大小姐,可是短短几日,盛京风云变幻,叶府上下两百多口人,叶府近亲男子尽数正法,鲜血把叶府的地染红,大哥的血热腾腾的洒在她的脸上,而今她叶大小姐现在满脸的泥污,头发凌乱不堪。
叶晴余紧紧拉着母亲的手不愿放开,两个官兵拉着她往后拖,丢在牢房的角落,嬷嬷急忙将她搂在怀里,蒙住她的双眼,将她的头按在地上,生怕她触怒了圣恩,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回荡:“陛下开恩,叶氏女眷入青楼艺坊,男子流放边疆。”
牢房中叶家女眷纷纷跪倒在地,口中道:“谢陛下隆恩。”
圣恩浩荡,就算是女子被人丢弃到最卑贱的地方,男子流放边疆,几乎没有存活的可能,叶家上下还是只能谢圣恩,叶晴余的头被按在地上,眼泪无声的低落在尘埃里,她能听到熙熙唰唰的声音,透过嬷嬷的指缝她能看到母亲被人拉着双脚拖了出去,还是忍不住喊出声来:“母亲。”
牢房的门应声上了锁,嬷嬷紧紧拉住她:“大小姐,不要辜负了夫人啊!”
牢房里还有她几个旁系的婶婶,平日里与母亲交好,如今也是掩面而泣,上前来将她抱在怀中,二婶娘道:“阿余,姐姐不堪受辱去了,婶娘们定然护你周全,我们叶家只有你了。”
其余几个婶娘纷纷附和,就算死也要将她护得周全,叶晴余只觉得那些声音渐渐远去,她从梦中醒来,己是半夜,屋子里最后一点烛光灭去,她连忙喊道:“叶子进来,把烛火点上。”
贴身丫鬟叶子连忙拿着烛火应声进来,看到光亮她才松了一口气,轻声喝斥进来的小丫头:“今日烛火怎会灭了。”
叶子将烛火一一点上,这才拎干毛巾去床前,低头呈上,只见床上的女子半张脸上戴着金色的面具,额头上满是汗珠:“奴婢知错,红珠姐姐出门前吩咐我们不得随意进出坊主屋子,所以……”女子接过她手中的毛巾,轻轻的擦拭额头上的汗珠,许久她没有做过那个梦了,多年过去了,叶府那些事情应当随叶晴余的死,埋葬在八年前那个从盛京来江南的雪夜。
坊中姑娘人人皆知她的脾气最是不好,红珠是她的贴身婢女,这一次是替她去南州采买新出的胭脂。
只因南州来的琵琶娘被她夸了一句胭脂真好看,那琵琶娘不识好歹的回了她一句:“这乃是南州第一的胭脂坊做的醉红颜,烟雨姑娘您的脸似乎用不上胭脂。”
谁人不知江南第一琴手烟雨姑娘容貌己毁,终日戴着面具示人,最听不得别人提及他的容貌之事,偏偏这个小琵琶娘仗着自己有三分姿色往上凑。
一时间只听到坊中笑声一片,唯有烟雨楼的姑娘屏气不敢出声,坐在主桌的她一身红衣,喝了一口杯中茶水,随即变了脸色,缓缓起身走上前去,两指扣住那女子下巴,细细的看了又看:“小琵琶,确是有几分姿色,不过不要忘了这里是烟雨楼,南烟雨的烟雨楼。”
那琵琶娘当即被吓出一身冷汗,不管她在南州最红的琵琶娘,但到了江南,南烟雨要让她死,还真不好说。
五年前太常寺举办这江南艺技比试,各地艺坊均派了坊中最出色的艺人在江南比试技艺,各行各业最出色的艺人可以进入皇宫,成为宫廷乐师,得了脱籍文书,此生就脱了贱籍从了良。
烟雨便是第一届艺技比试中琴艺中夺魁的艺人,也经此脱了籍,按理说脱了籍的女子应当去了宫廷,偏偏她南烟雨就留在了艺坊,传说她依靠莫小公子开了这烟雨楼,做了这贱籍女子最是嫌恶的青楼艺馆的坊主。
琵琶娘心中一丝恐惧,能走到这一步的女子,他自然知道不是善茬,当即低头认错:“南坊主,阿予口不择言,望坊主见谅。”
“阿余,阿余。”
她喃喃着小琵琶娘的名字,手上掐着下巴更是用力,冷笑一声用力把她的脸丢出去,转身离去,红衣重重的砸在琵琶娘的脸上:“红珠,予你三日去一趟南州,替我买一盒胭脂,莫让人轻看了我烟雨楼。”
她最是喜怒无常,叶子低着头接过毛巾等着她发难,谁知她只是扬扬手,让她出去。
南烟雨起身将白色毛皮裹在身上才觉得暖和些,窗外稀稀疏疏的风在吹,似乎吹落了一树的叶,她推开窗户,窗外的梧桐确如她所料,落了这个,果真落了一地,看来冬将至,抬手摸摸脸上的面具,许是那小琵琶娘的名字勾起她的回忆,不然这许多年她都快忘了那些事。
这一夜漫长她一头墨发洒在胸前,她在窗边睡着了,再醒来己是天明,她的门被轻轻推开,她看清来人,只轻轻一笑,这许多年与她相依为命的女子,一袭黑衣,头发挽在发顶,面色冷冽,脸上带着几分英气,她招手唤她:“红珠,是连夜赶回来的吗?”
“小姐。”
红珠双手将胭脂呈上去:“这便是醉红妆。”
她将那盒小小的胭脂拿起来把玩:“且回去换身衣裳:“且去换身衣裳。”
“是。”
红珠道:“坊主,今日艺技比试,琦玉姑娘说想见见你。”
“既是我楼里的姑娘,让她安心比试便罢,其他的我自有安排。”
她将那胭脂丢在桌上,看向红珠:“红珠你还是太闲了。”
红珠忙低头认错:“红珠知错,只是看她同那少年郎可怜。”
不愿有情人抱憾终身。
她将红珠的头抬起来:“红珠姐姐,你莫不是忘了那状元郎。”
红珠抬眸看着烟雨,她总是轻易的戳中别人的伤疤:“小姐……”终是没有将话说出。
“出去吧。”
烟雨不等她说话,有些话点到为止,她自然不想听她说过往:“让人进来替我梳妆,你也下去准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