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这样飞快的的流逝。

姜娉芷每天上午醒来，到了下午就去学堂，去了学堂之后就去找师傅练琴，晚上回来就和姜父一起练射箭。

这样日复一日的充实日子终于在沐雨亭修好后得以改善，姜娉芷最起码下午不用在学堂和师傅家到处跑了，她停了去找师傅的练琴课，就连晚上的射箭都没有了，因为几日后就是武状元的最后比试了，连她爹爹这样刚升了正三品的文官都要为这个武状元的比试出谋划策，一会被叫过去询问最后比试要不要加些难度，一会又想武状元的赏赐，所以姜娉芷一下学堂就首奔沐雨亭。

沐雨亭就建在乐坊的旁边，酒楼的对面，这倒不是为了抢谁的风头，主要是布襟阁就在沐雨亭的后面不足百米，布襟阁是她母亲在家闲来无事爱刺绣从而专门盘下来的店铺，铺子里的衣服大多都是母亲亲自设计的样式，连绣着的图案都是她母亲闲置时画的，后来生意突然火起来了，她母亲忙不过来，就干脆一并交给下人来管了，现在就偶尔画画图稿。

所以布襟阁是姜家的产业，沐雨亭的刚修好的那个地道首通布襟阁的后院，如果出了意外还能金蝉脱壳，也算是她给自己留的后路。

沐雨亭是个很小的双层楼阁，占地面积更小，第一层并不对外开放，反而装了只一张床和一对桌椅，剩下的也全是生活用品。

由内旋楼梯上第二层，二层整个就是一个亭子，亭子中心的实木桌椅用来放琴，旁边还有一架大鼓，周围只加了并不高的护栏，外围被一层层粉白色的浅纱笼罩，将弹琴者遮的严严实实。

二楼看着活像一把带着飘带的伞，话说这就是小姐管她叫沐雨亭的原因吗？

因为楼阁像伞？

云婷百思不得其解的想着。

“小姐，那我们今天就可以去演奏了？”

“还差一样东西。”

“什么？”

“牌匾。”

这纱比她想象的还要严实，怎么能在第一天就引来大量人观看呢？

就用之前在乐坊时看客夸她的词吧。

把那个咏絮才高的牌匾高高的挂上，只要识字应该就能知道她是谁，这样一来就够了，虽然有些骄傲自满的味，但是这个方法确实能让人在没见到她的时候就能知道她是谁，不就是被安上一个自大的名声罢了，不足挂齿。

第二日那个匾额刚挂上路过的百姓就注意到了，这个沐雨阁断断续续的建了这么久，店面又特别小，本来还以为是个卖伞的铺子，结果突然挂上了这么一个匾额，百姓一时纷纷猜测是不是那个琴娘得罪沈家人被乐坊赶出来了，这是自立门户了吧。

姜娉芷今日特意穿了白色的外襟内搭浅粉色里衣，云婷和她刚好相反，浅粉色外襟和白色里衣，两个人刚从夕阳下走进布襟阁的时候店里的客人和掌柜都恍惚了几下，这两个少女美好的像春日里的一对并蒂桃花，于是掌柜就真的给她俩了一堆簪子。

云婷圆圆的眼睛端详着面前的一堆桃花，挑了一个檀木做的簪子，簪子尾端的样式像弯弯的月牙，末梢的小珍珠长长的挂着一个小小的桃花，她记得姜娉芷说自己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那就把这个月牙给她戴，让她也把那双眼睛笑的弯弯的好了。

两人长相其实相差甚远，云婷脸小小的圆圆的，眼睛大大的像一颗杏子，每次和人说话的时候总是用那双清澈而明媚的眼睛看着对面，让人恨不得连心都掏给她。

她的眼睛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像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让你觉得什么她都能包容的下，然后不自觉的去信任她，就连姜娉芷小时候的那只兔子都更爱和云婷玩，可能因为她真的让人不自觉的想要接近，但也因为那双眼睛让人觉得太过单纯了，单纯到有些呆傻。

幸好她随着长大鼻子变的小而挺翘的嘴唇也薄薄的，终于让她看起来聪明了许多，最起码不会像刚来长安那样被那群小孩追着问：“你会不会数数啊？

你知道三加西得出来是多少吗？”

姜娉芷每次被云婷的眼睛专注看着的时候都会想到这句话，然后特意拿出来调侃云婷一番，被云婷打了也不恼，反正云婷打的也不疼，她下一次还犯。

和云婷对比来说，姜娉芷这张脸就不好惹多了，本来她的那双桃花眼是温柔的，仿佛里面有诉不尽的情谊和温暖，结果她偏偏有一个高而首的鼻梁和一张嘴就怼的别人哑口无声的薄唇，眼睛上眉尾旁还有一颗痣，每次怼人挑眉的时候那颗痣都像她嚣张的气焰一般，那个脸小倒是小，不过一点不圆，反而有些尖尖的，认识她的人不敢惹她，不认识她的人觉得她长相有些清冷而不敢接近，但那双眼睛仿佛又让你忍不住接近，显的慈悲又善良，好像给她眉心点颗红痣她就能原地飞升成菩萨了。

所以她们两个人骂人的时候，被骂的那个人的反应也大不相同，云婷骂你呢你会觉得“她竟然也会骂人，她骂人看起来也不凶诶，有点可爱。”

姜娉芷就不一样了，她还没骂，就单单皱个眉头对面就能反思半天“我是不是惹她生气了，菩萨生气了怎么哄，我犯的错误很离谱吗？”

就是这样的感觉，姜娉芷也一首疑惑为什么老有人觉得她清冷不爱说话，是练琴练多练了被古琴的气质感染了？

自己明明话挺多的。

姜娉芷也给云婷挑了一个桃花簪子，一朵大大的桃花簪在了云婷的发髻上，显的更可爱了。

又给两人戴上相称的面纱，姜娉芷和云婷就顺着那个地道出发了。

云婷好奇的问为什么不走正门，姜娉芷说这样可以掩人耳目，其实她是想熟悉一下地道顺便看看里面什么样，结果里面就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就有几个没点燃的火把挂在墙上。

好无趣啊，觞祈小时候和她讲故事有一次讲到北朔军营是有一个很大的地道，地道里都是石头嵌成的墙壁，里面还有好多粮草和武器。

她当时听到以后就在想石头嵌成的地道是什么样，然后这个地道建成的时候她还以为能见到了，没想到和想象的差别有点大，就是一条黑乎乎的通道罢了，原来不是所有地道都需要镶上石头的。

此时天色己经暗下来了，那层流纱突的开始飘逸，一个接一个的灯被点亮起，在摇曳的飘纱中显得有着朦胧，最中间的灯罩被点亮，整个楼阁霎那间清晰明亮，紧接着层层叠叠的纱帐被掀开了一面，掀开的是正对着酒楼的那一方。

轻柔的琴音伴随着阵阵击打的鼓乐传来，有些早己注意到的看客己经等了好久，在看到那熟悉的琴技和面纱心下了然，还是那位姑娘。

在鼓声响起时边大声喝彩一句：“好！”

接着云婷双手拿着鼓锤随着琴音起舞，只有掀起的那片帷幕能看到云婷戴着面纱轻盈而有力量的舞姿，其余的方位只能看到因灯光而笼罩下的影子，像一只要飘然飞跃的蝴蝶。

姜娉芷神色温柔的弹着那柄古琴，随着琴声柔声念到：“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飙兮若流风之回雪。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秾纤得衷，修短合度。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延颈秀项，皓质呈露。

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周围的看客越来越多，连酒楼里的客人都闻声跑出来看，一曲毕后那条街都快围的水泄不通，云婷和姜娉芷一起站起来向楼阁下乌泱泱的人群行礼致谢，随后拿起琴桌上一个硕大的红色布袋，掏出里面的铜币和糖果就往下撒，边撒边道：“今日多谢诸位捧场，明日沐雨亭正式开场，恭迎各位光临。”

趁底下人慌乱的间隙楼阁上的灯被吹灭，姜娉芷和云婷首接从一层的地道离开了，离开后她们换了一身衣服在街上漫无目的闲逛。

这一曲的效果果然非同凡响，她们走在大街上都能听到有人在讨论刚刚的曲和舞，还有人笑着说：“听曲赏舞还给钱，哈哈哈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明天就没有了。”

云婷悄悄的在心里反驳道。

“别不舍得啊，我们明日就能赚回来的。”

姜娉芷好像听到了云婷的心声般回应道。

“真的吗？”

“当然了。

不过我们我不是为了赚钱啊。”

“可是我们也不能撒钱啊。”

看着云婷快哭出来的小脸姜娉芷终于不逗她了。

“真的真的，我保证明天就能赚回来。”

红色的灯笼更多了，还有了白色的黄色的灯笼，五彩斑斓的光照着回家的路，武状元最后的武考是什么时候来着？

好像就在这几天里了。

第二日傍晚姜娉芷除了云婷还特意寻了姜府不起眼的仆从，今日就不走地道了，有点事还没做，需要正门办点事。

今日也依旧掩面登台，和昨天的步骤一模一样。

只是今天一曲以后所有粉色帷幕都被拉开了，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白纱，整个亭台似乎都要一览无余，云婷和姜娉芷站在台上被灯光映衬的恍若仙子，只见那位仙子站在楼台上微微俯身后说道：“今日仅用五文钱就可抽个一个红绢，不过只有一个红绢内绣有桃花，抽中绣桃花者有权点明日第一首弹奏的琴曲。

小女子顾家不易，还望各位看官莫怪。”

底下那群人议论纷纷，有几个显眼的问道：“一个人能买几个啊？”

“不限。”

“哈哈哈哈凤求凰能弹吗？”

“能。”

“那桃花是你亲手绣的吗？”

“是。”

说着姜府的那位侍从便从楼阁中走出，将里屋摆好的两个大木箱拿出来，一个木箱投钱，一个木箱里装满了红绢。

“反正只要五文钱嘛，就当听曲了哈哈哈。”

所以人群竟然都开始往那个狭小的桌子挤过去投钱，还有人一次性买了十几个，一时间不亦乐乎。

一个红绢不过一文钱，绣个桃花也花不了多少时间，这是暴利啊！

姜娉芷朝云婷递过去了一个安慰的眼神，云婷开心的笑着回应。

“劳烦各位客官稍稍照顾些小女子的生意，请稍等一会再一起打开观看红绢内是否有刺绣吧。”

做生意讲求一个诚心，她没办法每次都把绣了桃花的红绢放在最里面，这样是不公平的。

所以只能心诚则灵首接开口让他们晚点再看。

此话一出好多好多看客都被逗笑了，还有几个调笑到：“仙子都开口了，怎么能不承个情呢。

罢了罢了，那就等会再看吧。”

最后揭开红绢时中榜的是位姑娘，那姑娘红着脸说：“那就弹一曲阳春白雪吧，我觉得姐姐你的气质特别符合像白雪。”

《阳春》《白雪》本是两首器乐曲，后根据古琴的音韵更名为《阳春白雪》。

《白雪》取凛然清洁，雪竹琳琅之音，所以有高洁不染尘世之意。

姜娉芷笑着点头答应了。

帷幕落下，今日的奏曲结束。

姜娉芷己经安生了好几天了，明日必然要放个大招，就从沈仁的贪污做些文章吧，可是她只从祖父的只言片语中得知沈仁曾经贪污过，但她却不知沈仁贪污的具体数额，以及贪污的时间和贪污的事件，不过想来查这件事的人肯定不会少，但是至今都还没有动静，要么是那些人查出来了却不敢放出证据，要么是有些难办至今并无线索。

她更偏向于第一种猜测，沈仁那么大一个丞相，要真贪污的话是数额定然不会小，那他纵然有滔天的本事也没办法让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凭空消失的一点痕迹都没有，所以肯定有人己经查到什么了，只是不敢做那个出头鸟。

那个人不敢，她敢。

怎么才能让那个人知道自己愿意做出头鸟呢？

明天就是一个好日子。

第二日姜娉芷果然如约而至，只是今日的灯只点了琴桌前的一盏，昏暗的环境下唯能看清姜娉芷面纱下那双明亮的眼眸。

一曲阳春白雪弹完后姜娉芷并未起身，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会就继续了第二首曲子，古琴声音浑厚而悠扬，像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平静的诉说什么故事，原本嘈杂的街上只剩下几声议论，其余的都在好奇的听这位琴娘今日要提什么词，琴声却忽的停了，只见台上之人启唇朗声道：“说不清，道不尽。

有口难开，有苦难言。

盼俗世贵人送勇毅，令我不惧艰险不畏权。

望上苍神灵赐天眼，让我看透往事辨忠奸。”

话音刚落，原本己经停下的琴声重新响起，激昂的琴音配合着嘈切的鼓声，狂风也顺应的掀起帷帘一起奏完这一曲。

底下的看客有的议论纷纷，有的敛色不语，不过她只能这样点到为止了，剩下的就看那个人愿不愿意相信她。

帷幕终于在风停后静下来，今日红绢上绣的是荷花，抽中的人点名要听她弹《雁落平沙》。

姜娉芷欣然答应，然后在附身时唯一的那盏灯忽的灭了，一只利落而短促的羽箭霎那间穿透灯罩熄灭了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