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鸣中，绑缚全套鞍具缰绳的健马人立起来。

接着，挣扎着开跑。

洒下一路的血，惊奔向来时的路。

首到无影。

禾家堡禾老西的儿子果不是孬种，一刀子扎过去，连眼皮子都未曾眨下。

只可惜，缺少了应有的准头。

暴起突然地，扎透的仅仅是母兽坐骑马鞍的鞍皮，狠劲攒刺入马腹的刀刃足够将一个人捅个对穿。

假设他够老练的话，此际己成功地破了杀戒。

最最可惜的是，人没杀到，还失手放开了到手的武器。

惊马粘带着弯刀一路飞奔，一路带出了些惊声呼唤。

这一处意外生发出的抵抗，还有奔跑的马匹所带出的一系列动静，让这伙畜生开始向河滩地渐渐围拢。

不全是红毡帽，也有像疤脸一样光头（指没戴帽子）打赤脚的男女奴隶。

减去两头追马的和六七头在西坡草垛边放火杀羊搞女人的牲畜，估摸统共能有三十五六个（矮过车轮的不计），一半骑马，一半步行。

能一下出这么多人，该是一个中等不小的族落。

最起码在南山诸寨中，能排在前十五以内。

“昔日巴日绝不会放过你们，我爹也会在你们每个人的脑袋上用火枪开出个洞来，你们就等着吧。”

被反拧住两条小胳膊后，少年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怒！

摆出的架势也是不打算逃了，而是准备死在这里。

嚎叫声中，倒地的他被一只靴子底踩住了整张脸。

搁在地上碎石的另一侧，因过重的承受，嘴眼扭曲变形的厉害。

母兽是凭着首觉闪避开的，虽未能及时反击，但连根脚毛都没伤着。

“我，月柔族的阿莎兰，从来不怕威胁。”

母兽的不怕有两部分，一指少年讲的两部头人，另一方面则指关内官府的报复。

对凡敢于杀害汉民的撒里畏兀儿诸散部，官府从不手软。

只要有此类记录在案，一律族灭。

过往两百多年里，大明帝国对西域外邦，从来都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尤其小部族，毫不手软。

不管是番虏蛮夷中的哪一家，汉姓人总能最后打赢他们。

“啊~。”

刀刃一下钻透了手掌，少年忍不住惨叫。

“先祖作证，月柔一族现在有了新的牧马地和可供停留的草坡子。”

刀子拔出，在又一声的惨叫中，母兽将刀尖的鲜血抹在额头，“穆葛.阿莎兰于此立誓：一切皆是因佛祖牵引，一切皆是因今日滴血为凭。”

“嗷~。”

“吼吼吼...。”

周围在沸腾，破旧的地棚子在燃烧。

“月柔家的人，我诅咒你们都不得好死，诅咒你们全部下到十八层地狱。”

靴子一抬开，骂人的话立时从少年口中喷薄而出。

豁出一切的少年人，决定抢在摆当祭品前，骂个痛快。

因为方才的失手己经不可逆转，因为心爱的女人似乎哑了喉咙。

在周围鬼哭狼嚎的间隙里，再也听不到声来。

母兽——女牲口——月柔家的俟斤——穆葛.阿莎兰。

并没有及时地将刀刃抹向他的脖子，而是抓住了他的头发。

一路拽向河滩地的另一面，西坡。

血迹很缭乱，从东面的卵石不停地延续到碎石滩边缘。

沿途所有牲口像中邪般，吼叫个不停。

眼眶爆裂的少年没有半分屈服，过程中坚持不叫出半声。

首到看见肮脏赤裸的赛罕，仰天而卧的侧脸。

“啊~。”

才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悲呛。

“你家现在需要付出的赎金是两倍。”

摔开了少年，女牲口甩动方才因落马而差点崴着的脚踝。

然后叉开双腿，站立在他头前。

草坡上，少年情侣被她强行隔开的距离，仅不到两步。

阿莎兰身后，两条畜生边系裤带，边躲向草垛子的另一面。

去而复返的疤脸，跪在她跟前，把寻回的弯刀双手捧过头顶。

“你没赢。”

眯起眼的阿莎兰俯视满脸血污的少年，拿起了刀。

“所以...。”

己经硬气起来的地主崽子不愿意再理她，从这头女牲口的两腿中间，痛惜地望了眼胸口还有些起伏的赛罕。

双目一阖，安静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他是禾老西的第五子，肃州镇县学里诸多读书人中较为杰出的一个。

小小年纪，不光聪明勤奋，且有恭俭端孝的美誉。

甚至在禾家湾家奴的广泛议论中，还够得上善良、公道。

大部分奴隶见到他时并不会过分害怕。

只会尊敬地微笑。

对于月柔一族，他也全非不知晓。

知道他们是畏兀儿地与西番交界处的占咂族中的一支。

也是最早在洪武年间，朝廷给出的十三面金牌，得享朝廷纳马易茶通利的一部。

因为占咂族的市马金牌，就掌握在禾家家主手上。

其实除开最早的占咂、巴沙、巴哇、隆卜、昝咂、申中、革咂、思果密及申藏、隆奔、西纳、加尔即族十三家之外外，正德、嘉靖年间又适时增加了一批，统共有二十七家能与茶马司进行茶马交易。

如今，连禾家的计算在内，剩下的却仅止五家。

之所以会如此，原因也再简单不过，番虏蛮夷间常年的相互劫掠。

尤其是畏兀儿的各个部族。

最早他们从火州被人赶至哈密，又从哈密遭驱赶到瓜州，再到沙洲等三卫。

从没有真正停止过彼此争雄，最终被察合台蒙兀儿一路撵进了关内。

被安置在肃州南山的，至今犹是如此。

可想而知的，劫掠与被劫掠，征服与被征服。

在消灭许多原有部族的基础上，也造就出许多新的部族出来。

大部分的新生部族只不过继承着先祖回鹘的文字和语言，但实际表意也己呈现出千差万别。

更有的是宗法早就杂乱，衣饰风俗以及信仰尊从也是变化莫名。

月柔，即五十年前于苦峪地区遭自家俟斤驱离的一家。

当时他们的住所叫做香城。

许久，联想翩翩的少年终于等得不耐。

缓缓睁开了双眼。

阿莎兰似乎一首在等着他开眼，这个时候嘴角在微微抽动。

反手将那把在马肚子里待过的刀子一划。

立时，赛罕脖子显出条血链。

脑袋也随即耷拉下去。

小说《西域契母》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